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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爱(43)

他还是个怪人,他依然是个被母亲放弃的孩子,他依然什么都没有。

那一年,他的高考成绩很好,母亲又来过一次,问他要不要出国,陆雨拒绝了。他不想给爷爷奶奶增加负担,也不想花那个女人的钱,更不想离开陈曦。

陆雨最后出乎意料的选择留在从小长大的大学里,念理论物理专业,而陈曦则如愿进了附属高中。

高中的时候,陈曦个子长高了,皮肤很白,走在人群里,格外打眼,偷偷打量她的人多了。她开始收到情书,收到男孩的暗示,就连下晚自习,也有人要送她回家。

陈曦把这一切当成青春期的烦恼说给陆雨听。

说到最后,陈曦说,要不你晚自习来接我吧?以你的条件,肯定能把他们吓走,

那个时候陆雨越发长得好看,眉眼精致,轮廓分明,唇红齿白,像漫画里走下来的男孩。

陆雨沉默片刻,说,好。

第二天晚上,他在学校外面等陈曦。

下雨了,他撑着伞。

暗沉的夜幕下,男孩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陈曦远远看到的那一刹那,心头忽然砰砰跳了两声。她看着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有一个念头不可遏止的在心上蔓延、疯长。

陈曦跑过去,躲在他的伞下。

两个人并肩回家。

陈曦头一回反常的没有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着脚步的水洼,看着身旁男孩的球鞋。

她的心慌乱跳了一路。

她甚至有点不敢抬头看他。

最后,反倒是陆雨先开口了,他说,陈曦,我想改个名字。

陈曦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肯定是有人又拿他的名字取笑。

她气急,撸起袖子就说,哪个混蛋,我去揍他!

陆雨忽的笑了,他说,陈曦,你怎么这么暴力呀?

陈曦很少见他笑,陆雨笑起来,清冷淡漠的眉眼缓缓舒展开,像一幅画,眼尾稍稍上挑,好像含着温柔的水。

陈曦呆了一呆,又默默垂下头去。

夜好安静,只有下雨声落在伞面上滴滴答答作响。

陈曦还是低着头,她说,陆雨,你知道么,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根本不用改。

陆雨脚步一顿,陈曦也停下来看他。

她说,用方言念,你的名字就是下雨的意思,多美啊。

那样温柔的话,是陆雨第一次听到。

陈曦不好意思的笑了,她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陆雨看着她,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明艳的世界,而她就是那个世界里最美的一束花。

他离不开她的。

可是,他只能远远看着,不忍采撷。

他永远是晦暗的,痛苦的,被人遗弃的那一个。

二零零四年,陈曦高考结束,陆雨大三要去美国读博。

那一年,他们在海边留下了一张合影。

那一年,陆雨孤身离开。

所有人都以为他飞去了美国,直到陈曦收到从新疆寄来的那册日记……

陆雨走了,他短暂的一生,唯独见过那一次明艳。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篇番外过于意识流,并没有完全写出这个人物,后续考虑再补充吧,明天切回现在^_^

PS:昨天的感慨得到好多亲的安慰,谢谢你们,我真的无以为报,说多了显得矫情,我只能不停码字,希望能够写出让大家喜欢的作品,感恩。

第34章 三三章

戈壁的夜晚是冷的,万籁俱寂,只有漫天星光陪伴,辨不清方向;戈壁的白天是热的,酷暑难耐,避无可避,足够令人昏厥。

日出又日落,日落又日出,陈曦不知走了多久,蹒跚而踉跄,到最后实在没了力气,她往后一仰,直挺挺躺在茫茫荒野里。

她渴,很渴,嘴唇皴裂出干涸的口子,好似残破的河床。

她累,很累,浑身无力,手脚都感知不到知觉。

陈曦很想找到陆怜生的墓,可是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她什么都没有,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定位的GPS,她早就迷了方向。

或者说,从离开周家年的第一步开始,陈曦就没有指望再活着回去。

她一心寻死。

骄阳肆意的曝晒下,体内的水分在飞速的蒸发,陈曦懒得再动,甚至不愿躲避这炎炎烈日,她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慢慢体会着死亡这个过程,她想用同样的方式来祭奠那个人。

那一年,陆雨要去美国了,陈曦赌气没有去机场送他。他是一个人离开的,她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失望的离开,她让他以为自己又被遗弃,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真真是痛彻心扉啊,陈曦想哭,可是她没有眼泪,眼睛好干好涩。

她的神思开始恍惚,呼吸也愈发沉重,她太累了,以至于每一次绵长的呼吸都要耗费掉许多的精力。她直愣愣睁着眼,盯着天上的太阳,看的眼底模糊发黑,氤氲出的一道又一道的光圈。

在斑斓的光圈里,陈曦又看到了他。

人在临死的时候,究竟会看到什么?

陈曦想,她看到了陆雨,还是长大后的陆雨,他来接她了。

他走过来,俯下身来。那一瞬,骄阳都没有那么的刺眼难受了,陈曦半眯起眼。他的面容逆在光影里,额发凌乱的垂下来,薄唇紧抿,那双眼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只有无尽的悲戚。

陈曦想说话,可是她说不出来。

舔了舔皴裂的唇,她努力的尝试发音,她说:“你来了。”

因为干渴,她的嗓子完全哑了,涩的像是没有油的齿轮,又像是龟裂开的大地。

下一秒,她的身体忽的变得很轻,仿佛鸟儿一样腾空了,很软,很轻,他抱起了她。

依偎在他的怀里,陈曦沉沉的阖上眼,犹如倦鸟归巢。

-

陈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摇摇晃晃,像是在海上飘摇,又像是在风中招展,她挣扎着想睁开眼,可是无济于事。她实在太累了,身体机能降到最低,她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力气。

恍惚间,皴裂的嘴唇有丝丝凉意,好似有人往她的唇边擦湿润的水,那样的甘冽,像清甜可口的瓜。

陈曦凭着本能舔了舔,那种凉意便慢慢多了起来,汇聚起来,宛如汩汩小溪,一点点浇灌她这具快要死掉的身体,缓缓渗进她的五脏六腑,渗进她的四肢。

陈曦就这样模模糊糊睁开眼,眼前一团昏暗,唯有一点荧光。

分辨许久,她才依稀看清那是一支绑在帐顶的荧光棒,是暗夜唯一的光。

她被救了,在帐篷里,如今还有人拥着她,给她喂水。

这几个念头从陈曦迟钝的脑中慢慢滑过去,这一瞬,她是失望的。

她愣愣偏头,正好对上男人冒着青茬的下巴,视线机械的往上,陈曦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

眸子狭长,眼底猩红,疲惫,累极。

陈曦半眯着眼,看了许久,又缓缓解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