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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相思(96)

南浦穷,百姓都缺衣少食的,民风淳朴但也彪悍,几个孩子在林子里布下陷阱,好不容易擒到活物可以吃肉,哪会儿这么轻易就放走。为首的孩子不依,走过来想抢滚滚。

“什么你养的,我捉到就是我的。这么胖一只,剥了皮拿回去煮给阿妈吃,她的病就会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自腰后抽出一把带锈的镰刀。脉脉吓得把滚滚往身后藏,宋西也没料到在这里司家的名号不管用,虽然面对的是几个半大孩子,但对方“穷凶极恶”,他又受了伤手无缚鸡之力,只得挥舞着拐杖,嘴里干巴巴地警告:“别过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啊——”

忽然有人惨叫一声,是从几个小孩儿那方传来的。拿刀的孩子王回过头去,见到一名同伴捂着小腿倒下去,脚畔草丛里露出一小截五彩斑斓的尾巴。他大惊,对准那截尾巴就把镰刀扔过去,瞬间把藏身在此的毒蛇砍成两半。

“阿里!”他飞快跑过去,和众人从地上扶起阿里,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阿里的小腿已经迅速肿胀起来,蛇咬的窟窿洞里流出黑色的血液,周围一圈开始发青发紫,而且正慢慢扩散开来。

孩子们慌得六神无主,为首的那小孩弯腰背起阿里:“我带你回寨子找祭司,他会给你施法术的,你坚持住。”

他们正要走,脉脉却横在前面挡住去路。为首的小孩不耐烦吼道:“让开!我不要猎物了,你别挡路!”

脉脉反正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干脆不去理会,而是蹲下来查验了一下阿里的伤口,眉头皱得紧紧的。

“放下。”她命令道。

为首的小孩恼她碍事:“你让开!我要回寨子!”

“放下!”脉脉忽然换上一副很严厉的口气,“他会死!”

在南浦,每年都有十几个人被毒蛇咬死,这样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孩子们也知道阿里凶多吉少,祭司是他们唯一的希望,现下忽然听见这个陌生女人这样说出实话,他们是又悲伤、又气愤。

为首的孩子拾起镰刀对准脉脉:“他不会死的。你胡说!祭司能救他。”

脉脉目不转睛盯住他,也不肯退让,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宋西过来拨开镰刀,解释道:“放下放下,刀和人都放下,我家少奶奶是大夫,能救你朋友的性命。”

为首的小孩将信将疑,就在他迟疑的刹那,脉脉已经撕下一条衣摆,系在阿里的受伤的大腿处,压住血脉勒紧。然后她把手一摊:“刀。”

宋西赶紧找刀,摸遍全身也没有,转眼瞧见孩子头手里的镰刀,伸手就抓:“借来用用。”

那孩子开始还把刀握得紧,后来不知怎的居然松了手,把刀给了宋西。脉脉接了刀,扯了把草把刀擦干净,然后对准阿里的伤口割下去,划了道十字形的口子,然后两根手指挤压伤口周围,把毒血一点点挤出来。

血液浓稠且呈现出黑色,脉脉一边挤,一边吩咐宋西:“去拿仙鹤草,和药丸。”

等到流淌出的血液变作正常的红色,宋西也把草药拿回来了,脉脉扯下仙鹤草的叶子放进嘴里,嚼烂了吐出来敷在阿里的伤口上,然后从宋西拿来的瓶瓶罐罐里找出一瓶药丸,倒出一粒来要喂伤者吃下。

孩子头伸手拦住,鼻子动动:“什么东西?”

脉脉歪着头看他,似乎理解了一点意思,便解释说:“吃了就好了。”

几个孩子看着陌生女人一阵捣鼓,心中大概也是存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念想,最后也没多加阻拦,任她给阿里喂了药,警惕地观察着小伙伴的神色。渐渐地,药效起了作用,阿里也慢慢恢复清明,虽然十分虚弱,但嘴唇周围的乌紫已经散去,也能开口说话了。

“阿时哥……”

原来为首的孩子叫阿时,他黑色的脸庞绽放出笑容,牙齿雪白:“阿里你醒了!你没事了!”

阿里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我记得被花尾巴咬了……怎么没事?”

“是那个女人……”阿时正要解释,却发现脉脉和宋西已经走远了,隔着树林可以看见好多人从寨子下来,他们正在和来人说话。

阿时背起了阿里,叫上几名同伴便从另一条道走了。

山路入口,司瑜言带了老县丞石大人下来,随行的还有南浦县衙的差人。不过他们都没有穿官服,而是身着粗布短裤,腿肚子上还沾着泥巴,一副才从田埂走出来的模样。大周朝万户以上的县设令,万户以下的县设长,但是南浦仅有千余户人家,所以朝廷派驻这里的只有县丞,没有县长。石县丞五十多岁,在南浦已经任职三十多年,是这里最大的官儿。不过现在,司瑜言被“贬”到这里来了,石县丞琢磨着若是给他安一个比自己低的职位不大妥当,于是告诉大伙儿他是新来的长官,是个主事的人,自己是辅佐他办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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