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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喜欢被你浪费(60)

果然,小念的猜测是错的。

她不会嫉妒任何人。江怀雅抛弃起人来,根本不需要理由。从小到大,所有东西她都太容易得到,所以“珍惜”这种情绪很少出现在她身上。他有时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始终在她左右,不及姜溯之属,永远只给她一个孤帆远影来得有吸引力。所以他离开她这么多年,再重逢果然有所不同。

但这不同也很快原形毕露。

“回去睡吧。”他倚在门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打算等她走了再点,“就不送你下去了。”

☆、第33章

江怀雅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理解他了。这是一个糟糕的现象,意味着她们即使不会成为相看两厌的情人,却也不见得能做一世的亲人。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想象的方向发展,是她天真过头才会觉得人都拥有清空记忆重来的能力。

她一度不知该如何在他面前自处,但一投入工作中,这想法也很快被搁置在旁。

报社的工作遇到了瓶颈。那位牺牲队长的遗孀脾气古怪,姓木,人也像木头一样,油盐不进。据说她守着丈夫的遗体不下葬,和当地政府僵持。说来也奇怪,这么一个影响广泛的事件,政府的英烈指标就是迟迟不下来。江怀雅和她打过几次交道,也许是家里停着亡人,木嫂面容枯槁,两缕茅草似的长发散在鬓角,眼神看上去阴恻恻的,声称自己“不要钱,只要一个公道”。

家属不要抚恤金,只要政府的嘉奖,而政府居然没有敲锣打鼓地如她所愿。这事透着古怪离奇,然而她奔走寻访了多位邻里,所有人都对个中究竟讳莫如深。

白白奔波了好几日,碰了一鼻一脸的灰,再一回首,才发现好几天没见到聂非池了。

不想偶遇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会儿到处找人,他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问,才发现地质队到山脉更深处驻营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江怀雅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他真的在吃压缩饼干了。

青海的边界,是真正的群山环抱。

这里没有旅游景区千篇一律的规整与喧闹,所有颜色在眼前一一铺展,像画家的调色盘坠进清池里,荡开大片的青与黄。

聂非池他们的所在地是一片密林,保持着最原始的险峭与苍翠。

在一片平缓的坡度上,扎了一整排营帐。

入夜,人与兽的巢穴都融入同一片阒寂。

这里避不开林中野兽,晚上需要有人轮岗守夜。聂非池出账的时候,在近旁发现了一处被草草掩埋的灰堆,看了眼前半夜守夜的付章。

后者是所里新来的同事,刚毕业,剪一板寸,稚气未褪。

付章见自己的行迹被发现,吞吞吐吐道:“我……我就烤了两根火腿肠。”

聂非池捡了根树枝拨弄灰堆,确认没有火星在冒。

“放心吧,我生火很小心,绝对不会起山火。”付章讪讪地摸摸后脑勺,“咱们这规章制度也太严格了,本来运输车送来的东西就难吃,还禁止生火。这都快四五天没吃过熟食了。有罐泡面也好啊……”

密林间树叶婆娑作响,聂非池望着浓墨一般抹不开的夜色,禁不住又想起她那句同甘共苦。

她那种挑食的个性,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然而他每年有一小半的日子在这样的深林之中,吃同样的食物,冷烟冷火,整夜又整夜。时间太漫长,再多的回忆也嫌少,一句简单的话拎出来反反复复惦念,也能成为隽永。

付章因为吃饱积食,不急于回去睡,坐在他身边玩俄罗斯方块。

手机是特意搜罗来的几百万年前的诺基亚直板机,小巧耐摔,每次出野外就带上解闷,通话信号还强劲,比什么智能机都好使。反正在这林子里,也不指望有网络,再高级的机子也就是一块好看的砖。

玩累了,付章偷偷窥伺聂非池。他好像永远都是同一个表情,手里拿一袋长方形的饼干,有节奏地转弄,不说一句话。

他对他富有好奇心。

进所里小半年,付章几乎没跟聂非池搭过几句话。听别人说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公子哥,家境殷实到难以想象,偏偏要来钻林子。但接触下来,他不难相处,只是很寡言。

他于是主动上去搭讪:“欸,你天天就吃这个?”

聂非池瞥了眼手里的压缩饼干:“怎么?”

“干这一行是图什么啊……”付章痛心疾首的模样,“我要是像你这么坐得住,我就去出家了。”

他对生活也没要求,不嫌脏不嫌苦,就是嘴里闲不住。

聂非池:“那为什么还做这行?”

付章是个搞笑的小伙子,张口就唱:“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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