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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两点半(93)

作者: 喜酌 阅读记录

除了瓷碟迸裂外,溥凤岗的声音也像是裂锦,他手里的酒杯直指寇菡,仿佛一把利剑要将她穿透,他叫嚣着让她滚出这个家,她如今的生活是她咎由自取,她是死是活,跟他再无关联。

叫他出一分钱帮她,那才是做她的春秋大梦。

满地狼藉,溥跃唯恐父亲耍酒疯伤人,立刻丢掉手中的筷子起身将他抱住。

昔日的小男孩已经开始有凶猛生长的势头,他用尽全力,壮年的溥凤岗竟然不能撼动他半分。

而寇菡在叫骂和侮辱声中,无动于衷地平静起身,她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不卑不亢地扫落了身上食物的残渣,踏着一地泥泞,走到了卧室取了她随身的手机和拎包。

出门前,她没忘记从门口衣架上,溥凤岗的钱包里抽出了一沓人民币。

不多不少,是她来回东城的机票。

寇菡的脸上还是留有刚才那般明艳动人的红晕,但她的眼睛无光了,死寂又绝望,倒影着两张痛苦的面孔,她不忌惮家中的这个只会酒后称王的混蛋,也不避讳几年未见的儿子,勾起唇角朗声道:“你既然不同意,那我就走了,但这钱是你该我的。”

“以前给你做老婆时你睡起来不花钱,但现在,明码标价,你得给钱。”

第章 夜风徐徐,吹散一天的湿热的暑气。

夜风徐徐,吹散一天的湿热的暑气,少年顾不得安顿醉酒跌倒的父亲便提起双腿下楼追人。

四下茫然,石子崴了脚也不在意,终于在家属区门外的道路上,他瞥见了正在拦车的寇菡。

出租车刹车停靠,一袭蓝色的倩影马上就要钻入车内。

眼见着寇菡马上会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少年心头恐惧,一声嘶声裂肺的“妈”,终是阻止了寇菡拉开车门的动作。

三步化作两步,溥跃奔跑至母亲面前,张口就是替他父亲游说。

“妈,别生气,他就是说胡话。只要不喝酒就好了,我以后和你一起看着他,不让他喝酒。”

寇菡背着身,抬起手臂在脸上蹭了一把,回过头时脸上擒着毫不在意的冷笑,她望着儿子与自己越来越相似的面容,有一阵寂寥的恍惚。

仿佛时间是指尖抓不住的沙子,白马过隙。

她抬手想要触碰溥跃的面颊,但手指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又重新垂在了身侧。短短几年,儿子长大了,她好像也老了。

寇菡不接溥跃的话茬,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你戴眼镜了?长丑了。”

溥跃闻言立刻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捏在手心,模糊着视线咧开嘴干笑了一声,继续自己的话题,“他这几年一直没有别人,真的!他其实还是爱你的,只要你不走,以后会好的。”

可能是爱这个字刺痛了寇菡的盔甲和面具,她眉头立起来,眼锋剐着溥跃的五官,“他不爱我。”

“他爱!”

“他不爱!如果他爱我,就不会不给我这笔钱。你忘了,以前他是怎么把钱锁在抽屉里,连买菜的出穿用度都吝啬于我?”

说着,寇菡笑了,笑得无不讽刺,“是我傻了,以为他会幡然悔悟念及旧情,你爹根本不会爱人。他守着那些钱鸡毛当令箭,他只爱他自己!”

“你是你爹的儿子,你应该知道他折子上有多少吧?这些年,没有几十万,他手里总有十几万可以借给我救急吧?可他不给我,他不肯给我留活路,他宁愿我死!”

出租车司机拉开车窗不耐烦地鸣笛催促。

寇菡收回目光,没有一丝温情,重新拉开后座车门。

溥跃没想到,寇菡这次回来的目的是借钱,他眉宇之间的痛苦烧灼着,像是荒野的蓝色的鬼火,少年弯腰一把按住车门,俯身与母亲对视。

孩童般的眷恋没了,只剩下离谱的愤恨。

他好恨,他愤恨这世界上所有成年人的利益纠葛,痛恨这世界上感情中的尔虞吾诈。

“钱能代表爱吗?你就这么肤浅?你那个姘头就爱你吗?你怎么知道这些不是一时的。”

“你以前不是也爱过我爸吗?”

少年的脸被路灯割碎,一半明媚一半幽暗,寇菡蜷缩在没有光亮的车座内,最后看了他一眼,指甲掐进掌心,痛得很尖锐,她的答复也很坚定。

“当然,他爱我,我也爱他。我和你爸之间的根本不算爱,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用嘴讲来的爱情。这个世道,没有钱,活着都难,怎么爱啊?”

时过境迁,旧人的样貌面目全非,寇菡已经不是溥跃童年记忆中的那个温暖的女人了,越城改变了她,亦或是她爱上的男人改变了她,她变成了逐利的影子,面目可憎。

车门“嘭”的一声被甩上,溥跃对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缩影咬牙切齿地咒骂,“不就是十几万块钱吗?谁给你你就跟谁是吧!你还是人吗?啊?”

末了,等到泪流满面,他才想起,他忘了问她。

那自己呢,儿子对母亲的爱在她眼里也是那么廉价吗?也比不上那区区十几万吗?

他也想让她留下的。

第章 她不要我,是我自己追着去的。

“那天回家时,我撞到你搬走。一瞬间,好像所有我在乎的人都要挣扎着从东城离开。”

“我回家质问他,为什么不把钱给她,这样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回到最初的样子,我还能有个完整的家。”

溥跃低下头,年轻的面孔上挂着深深的落寞。

“但他叫骂着,给了我一巴掌。”

溥凤岗告诉他,寇菡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到他们父子身边,她之所以会演了这么一出戏,是为了她那个在越城做生意的姘头。

男人的生意周转不开,急需十几万现金救急,她竟然为了那个野男人来回家骗他的养老本。

父子俩大打出手,明明是至亲血脉,却像是仇敌般厮打翻滚在地上。

你一拳,我一脚,最后打到两个人都像死狗般豪无力气,打到溥跃鼻子血流如注,溥凤岗眼眶青肿才停了下来。

“后来我就去越城了,我撒谎了,我去越城不是我妈带我走的,她不要我,是我自己追着去的。我去赚钱,我一心要赚到那十万块,然后砸在她唯利是图的脸上。”

“我恨她,但谁说那又不是爱呢。”而溥跃去爱的筹码,就是赤裸裸的钞票。

“一开始,钱可真难赚啊。”每个最终平步青云的登顶者都会告诉你,人生中最难赚的不是一百万,而是一穷二白时的那一两万。

大钱生大钱太容易,谁都会,可本钱都没有的穷小子,花了整整三年才摸到了生钱之道。

攒够了第一个十万块,溥跃兴奋地来到了当年寇菡和杜江的住所,杜江建材公司。

昔日红火的公司已经被贴上了银行拍卖的封条,而人头攒动的办公室内,连窗户上的玻璃都让人砸了个稀碎。问了一圈,杜江半年前欠款畏罪潜逃,更没人知道,他那个半路夫妻,寇菡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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