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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两点半(41)

作者: 喜酌 阅读记录

在他尽全力哭叫了几分钟后,门外的锁头终于被打开了。

寇菡没有受伤,她只是被剪断了今天新烫的长头发。

她没哭,但是眼睛里充满猩红的血丝,她一边往里推搡溥跃,一边急促道:“听话,进去睡觉,妈妈没事,你睡一觉起来都会好的。”

溥跃伸着短短的胳膊用力去拥抱母亲的大腿,不停喊着不要,一遍遍冲着客厅方向祈求着:“爸爸别打妈妈。爸爸别打我。” 464⋆

可溥凤岗拎着新开的白酒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抖着手臂冲他们娘俩一指,反而咧开嘴笑了,他说:“寇菡,我他妈警告你,不要离间我和我儿子的关系,你锁门干啥?虎毒还不食子呢,我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我可能舍得打我儿子吗?”

“倒是你,不要脸,你哪来的钱去烫头?你他妈上班时勾引男人不够,现在生了孩子还不安分,我迟早有一天带着儿子离开你。”

“你不是爱儿子吗?等儿子长大叫他评评理,我看你到底是怎么爱他的?”

“你这么爱她为什么在大街上和别的男人说笑?”

“你以为我没看到?我瞎了还是死了?”

说着,溥凤岗似乎抓到了妻子出轨的现形,激动地将酒杯直接朝着娘俩掷过去,酒杯在墙面碎裂,玻璃碴擦着寇菡的脖子立刻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痕,寇菡全身哆嗦着闭上眼睛,立刻抱住溥跃扔进房间,“溥跃!进去,听话!妈没事!”

“睡不着你就数数,盖上被子数数!数到一百爸妈就和好了!”

小卧室的门被重新关上,溥跃听他妈的话,重新跑到床上钻进被子。

瑟瑟发抖的身体从一数到了一百,年幼的他也已经再次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一切真的恢复了正常,爸爸出门买他们娘俩最爱吃的早餐,寇菡就睡在他身边,溥跃爬起来摇醒他妈,寇菡就面色如常地替他穿衣服,送他去上学。

路上,父母的行为举止比以往更亲热。

好似蜜里调油的新婚燕尔。

至于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寇菡总是搪塞他,是他做了个噩梦。

他看多了动画片,太爱做梦。

电视屏幕上的的大洞是噩梦,被褥里的酒味是噩梦,就连只会在他睡后出现的醉酒爸爸,也是噩梦的一部分。

就这样,做了很多年的噩梦,直到噩梦照进现实,寇菡终于离开了这个家。

苏林不知道溥跃今晚会开口谈到母亲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但在溥跃对着电话叙述了整整一个小时后,电话那边始终保持沉默的苏医生说话了,他语气有试探的成分,但同时带着确诊般的笃定,“溥跃,你其实不是回到家后还想要回家对吧,而是家的概念对于你来说根本是很恐怖的。”

“你的情况更像是童年慢性化的ptsd。”

溥跃想努力记住的他们三口曾经幸福的记忆真的非常寥寥,更多被他潜意识隐藏起来的,都是他和母亲频繁离家出走的理由。

一个缺失家庭温暖的小孩当然找不到回家的感觉。

家,从来不是一间房子。

第6章 红豆真香。

苏林不是激进派的心理医生,并没有建议溥跃进行暴露疗法,相反,他希望溥跃可以搬离以前的老房子,尽量避免回到童年熟悉的发生心理创伤的场景。

虽然清创后伤口才能愈合算是人均常识,但溥跃的人生还有大把的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曾经的加害者变成了身患绝症的弱者,恨意在怜悯的裹挟下已然无处安放,本身就患有抑郁症的病人要处理这种黏连的亲情关系,已经像是在行走在万丈钢丝上。

每一步都是瞻前顾后,稍有不慎,就会全线崩盘。

苏林最不建议的,就是溥跃在这种时间点,选择和父亲进行关于过往感受的对峙。

逝者已逝,而活人的记忆会由着主观心情几番更改,拔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

周二,溥跃清理了冰箱里容易腐败的食物,收拾了两套宽松衣物搬到了修车店。

吃饭就在店里简单解决,洗澡就在隔壁街上的大众浴池,糙男人拎着洗澡框一块香皂一条毛巾可以从头搓到脚。过得虽然没有在家里头方面,但是溥跃必须承认,苏林给他开了一剂好药。

搬出来后他的心理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好像是十八弯的颠簸山路,突然在荒蛮地骑行下,得到了好转的契机。

日落时分他还可以做到不急不慢地再帮客人加个免费擦车的项目,整个人都平和了不少。

遵循万事不能急躁的态度,关于赏佩佩,溥跃也非常不希望两个人坐上车一脚油门就开进得来速的取餐通道里,而致力于展现自己不想吃快餐的形象,第一个夜晚过去整整一周,溥跃都非常遵德守礼。

看电影约在商场里,爆米花人手一份,杜绝指尖混着焦糖碰到一处的暧昧。

吃夜宵约在夜市里,周围人头攒动,两人连说话都要用吼的,没可能轻言细语滋生冲动。

就连他给赏佩佩的猫咪买罐头,都是直接用快递送货上门。

十二月过半,东城的天气越来越冷,呼吸都像刀割,每一次见面结束后,溥跃都非常绅士地原地立正,哨兵般目送赏佩佩回家,尽管北风再怎么呼啸刺骨,他紧闭嘴巴也绝口不提喝茶二字。

相信赏佩佩一定能感受到他的认真。

他真的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他想要的,是走心。

就这样慢火熬到了周末,溥跃像颗急需开花的铁树,整个人都处于灿烂的边缘,大概绞尽了所有脑汁,他终于想到了自己要在圣诞节告白时送给赏佩佩什么礼物最合适。

由于溥跃确实没有太多随身的杂物,在沙发上活活睡到了周六,石头都没发现自己老板无家可归的现状,充其量是以为最近他师傅赚不到钱所以更加勤快,不仅早上开店特别早,晚上还经常加班。

天气使然,冬至后,店里修车的生意正式进入淡季,除了月前那两辆爆改川崎外,本周店里只开了两单旧摩托车的普通保养。

大街上只有真正的勇士还敢于骑摩托,毕竟人人的摩托车也不是都能熬过这个寒冬。

例如赏佩佩那辆车,懂行的人都知道修了也没意义,已经被溥跃停到角落用塑料布盖起来了。

石头和小晨的婚房已经办好了贷款手续,心心念念的新房本还没焐热,从下个月十五号开始,石头就正式成为了每月欠银行三千九百七十块钱的单独债务人。

没有房子时,两个人的开销混在一起,互相接济还算量入为出,但一旦多了房贷,考虑到结婚时需要的大笔花销,日子立马捉襟见肘。

平常时不时搞情趣在小晨下班后开的电竞钟点房彻底没戏了,下个月石头的工资扣掉六千够不够还贷款还是回事。他不是很想再回家去要。

综上所述,石头和小晨已经以省钱为由好几天没出去消费了,今天按时下班后,石头买了个夹菜饼蹲在小晨父母家楼下啃,啃着啃着,他有主意了,等到小晨吃完饭下楼的时候,他大手一挥搂住她的脖子:“你不是说老去我出租屋里无聊?今天咱们换个地儿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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