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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两点半(30)

作者: 喜酌 阅读记录

窗外的路灯不停在溥跃的脸上打光再熄灭,频闪的光影让溥跃的眉眼看起来无比清冷。

赏佩佩知道他在忙着和别人对话,但她没放弃补救自己的行为,掏出手机点开溥跃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个二百块的红包,备注车费和饭钱。

心里才算好受一点。

溥跃看到红包的时候抿了下嘴,不假思索就点了退回,紧接着,他听到赏佩佩跟他说:“其实我去上护校前也住在锡矿家属区。”

“但你们说的事情我好像都没印象了。可能太久了吧,而且我和我爸妈从来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住的回忆。”

赏佩佩在溥跃抬头前又靠回了自己那一侧,溥跃没说话,她扭过头望着玻璃上的光影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自嘲,一旦想到了一家三口,母亲等在家里,下了班后摆好碗筷,三个人围在电视前吃饭的场景,她心里就酸得要命。

“好羡慕你,刚才能那么自然说起你爸妈的事情。虽然现在你和叔叔是这样,但你们家以前肯定很幸福过吧。”

“我小时候最不愿意回的就是家,每次放学了,我都希望回家的路可以被我永远走下去。你应该没见过那种怪人吧!无论春夏秋冬,早上去上学,我每次都是第一个到学校等教室开门。”

“老师夸我好学,其实我只是不想在家呆着。”

这是第一次,赏佩佩主动和溥跃说起自己的事情,虽然她仍然记不起,她的过去里,本身就有他的存在。但这对于解谜的人来说,已经像是莫大的恩赐。

溥跃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没等到她的下文,才嗯了一声,随后装作对她一无所知地问:“你父母以前对你不好?”

赏佩佩回过头,眨了眨眼睛,努力寻找着形容词,“反正,绝对不能算是好吧。没有父母太久了,我也搞不清了。”

“哦,忘记和你说,昨天我去祭拜的是我姑奶。我爷爷的妹妹,相比父母,我算是被她养大的才对。”

“昨天真的谢谢你陪我过去。”

话题被赏佩佩轻松绕回现在,溥跃再度启唇想刺探点什么,电话又亮了,这一次是来电,而屏幕上的“苏林”看起来那么像是一位女生的名字。

赏佩佩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规避着再次暗淡的眼神,做了个请接的动作,没想到溥跃非但没接,反倒把电话翻过来将屏幕亮到她眼底。

可能是很怕她误会自己在广撒网,所以溥跃开口解释得有些仓促:“苏林是我医生。男的,我回来之前有定期在越城看心理,有段时间很难睡觉,后来回来了又有点别的问题,刚才也是他在问我最近的情况。”

超过一个月拒绝和苏林联系,让对方有理由认为他的情况已经急速跌落谷地,需要直接干预,如果再次拒接对方的电话,他不确定苏林会不会直接跑来东城挽救自己这名大客户。

当着赏佩佩的面按下了接听,溥跃告诉苏医生,自己这两天情况不错,只是现在身边有朋友不方面做长时间的问诊,简单寒暄几句便重新挂断电话。

也许是心有灵犀,几乎是在溥跃说起别的问题时,她脑中就冒出了抑郁症和自杀的联想。

赏佩佩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直接和武断,但是一想到有人会选择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就忍不住呼吸急促。

问题就这么脱口了,像飞镖一样没有回头路。

“你说的别的问题,是企图自杀吗?”

第4章 像触电,溥跃紧绷的心弦被她的话一刀剪断。

密闭的车厢内充斥着加热过的空气,可是因为这一句话,气氛瞬间跌落冰点。

太唐突了,溥跃应该要感到被冒犯的,尤其是前面还坐着不知道作何感想的司机。

但他面容很平静,默许了她的问题后,他声音有点哑,“想过,没有实施过。”

冷笑话不请自来,他没敢看赏佩佩的表情,扯起嘴角再次看着窗外倒影的自己,“其实你也没备注错,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人是挺符合神经病这个特质的。”

“我是有点病。”

没有卖惨的意图,但溥跃也没有向赏佩佩隐藏自己状况的计划,他垂着眼帘,想象中应该会听到赏佩佩非常犀利的点评。

例如心理医生是如何骗傻子的钱,例如他作为男人实在是有够脆弱。甚至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赏佩佩被他恶心到,会突然叫停出租车,叫骂着从车上逃走。

他早就从他父母身上见识过这世界上最不堪的爱情,贫穷和疾病的分量差不多,都是最佳的反作用力。

但饶是这样,他不愿说谎。

尽情取笑他吧,即便是这样一个普通到尘埃的他,也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袒露真实的模样。

但预想的情况通通没有发生,反之,赏佩佩一句话都没说。

沉默中,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溥跃突然感觉到手上多了一分重量。

像是一只鸟停驻在他手背,带着微凉的温度,是赏佩佩的手轻轻盖住了他的。

心脏一下就被揪起来了,随后就是地动山摇地震动,溥跃睫根颤动着翻过手腕,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的右手握在自己手心。

指腹摩挲,皮肤升温,十指紧扣原来是这种感觉。

车子还在行进,窗外惨白一片,两个人隔着空位在黑暗中牵手就像是在乏味的生活中拥有了全新的使命。

而赏佩佩就像以前一样,让人完全琢磨不透。出租车绕过商业街,即将抵达终点,她突然和前面的司机师傅说,“您先帮我靠边停一下,我去趟药店,很快回来。”

还是昨天上行过的安全梯,可是今晚赏佩佩拉着溥跃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同于二十四小时之前,急切的是赏佩佩,而脚步迟疑的是溥跃。

六楼走廊末尾,还未开门,赏佩佩已经忍不住要回身拥抱他,踮起脚尖想要给他一个热吻。

溥跃很清楚她刚才下车去买了什么,那东西套着一层塑料袋,但也没办法完全掩饰上头大写的“超薄”字样。

头一偏,柔软的双唇降落在他的侧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吃过甜食的关系,还有一丝丝豆沙的香气,不等怀里的人皱眉,溥跃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将她完全拉近自己。

鼻尖贴着鼻尖,胸膛压着胸膛,肌肤相触的地方,像是有虫蚁在啃噬,赏佩佩看到他漂亮的眼尾一片绯红,不同于昨天的温吞,此刻两人的眸光里都有种燃起来就难以消解的烈火。

是复杂的欲望也好,是痛苦的欢愉也罢,但在这日复一日烂到底寂寞生活里,唯独不可以掺杂怜悯。

溥跃声音是滚烫的,好像可以将她的耳膜融化,但他语调很坚定,他在进门前向她确认,“你可怜我?”

可怜?

赏佩佩雾蒙蒙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干裂,很快,她埋在溥跃的颈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赏佩佩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只觉得溥跃执拗得冒傻气。

笑得太用力,笑过后她原本无邪的五官挂上一层艳丽的粉,将嘴唇嘟起来贴在溥跃的耳后,赏佩佩很像那只昨夜对他撒娇的猫,猫不会说话,但赏佩佩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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