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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Ⅰ-Ⅲ】(出书版)(261)

也先和叶雨荷、朱高煦才离去不久,孔承仁就再次登上峰顶,递过封书信道:“太师,明军射来一封书信,说是请太师亲启。”

脱欢冷哼一声,并不接信道:“念。”

孔承仁立即展开书信,低声念道:

字喻瓦剌太师脱欢阁下:

今闻我大明上师竟被瓦剌囚禁,心有愤然,故兴兵前来卫护。常言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师身为俊杰,当识时务,还请阁下送归我上师,我等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化玉帛为干戈,反倒不美。盼见信回复。

宣德卫指挥使朱勇敬上

孔承仁念完后,惶恐站立,不敢去看脱欢的脸色。

这封信说文不文,说白不白,说是客气,可字里行间满是飞扬跋扈之气,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既往不咎”,明显是盛气凌人的口吻。

至于什么“化玉帛为干戈”改自“化干戈为玉帛”,更是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堂堂瓦剌太师脱欢,蓦地收到明朝一卫所指挥使的这种来信,怎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脱欢握掌成拳就要拍下去。蓦地醒悟前方没有桌案,硬生生地顿住,长舒一口气,竟然平息了怒意。

他毕竟老辣,想的更多,更知道眼下并非发怒之时,向如石化的姚广孝斜睨去,喃喃道:“朱勇是谁?”心中却很是困惑,暗想姚广孝被囚瓦剌本是极为机密一事,这个什么宣德卫指挥使怎么会知道?

孔承仁立即道:“朱棣靖难时,手下本有三猛将——张玉、朱能和邱福,朱勇是朱能的儿子。”

脱欢嘴里“哦”了一声但心中冷笑。他倒知道朱能这个人,当年朱棣靖难之役时,此人勇猛难挡,曾为朱棣攻下南京立下了汗马功劳,被朱棣封为成国公。不过永乐四年,朱能奉旨前往安南平叛病死路上,死时尚不到四十岁。

朱勇能当上宣德卫指挥使,不问可知,是仗着父亲的名头。想到这里,脱欢又道:“你们如何来看朱勇的来信?”

孔承仁道:“此子如此嚣张,若不给他个教训,实在让人看轻太师了。太师,我请兵一支去击朱勇,让他来得去不得。”

脱欢皱了下眉头,问道:“三戒,你怎么看?”

三戒大师再次失手,未能启动金龙诀,一直战战兢兢的样子,闻言惶恐道:“在下认为孔先生说得不错,只看朱勇来信,可知此人不过是仗着朱能的余荫,生性喜功,矜夸人前。他若真想迎回姚广孝,修书一封便可,这般动用武力,极不谨慎,多半是年少无知,喜炫耀、矜夸武功。太师若出兵击之,瓦剌必胜。”

脱欢微微一笑,手抚胡须道:“是吗?可本太师现在还不想和他动手,他要姚广孝,我们就给他好了。”

三戒大为吃惊,一时间不敢反驳。孔承仁眼珠转了转,恭声道:“太师的意思是……?”

脱欢轻淡道:“本太师的意思是,需要有一忠心之人去见朱勇,对他说一声……姚广孝虽在本太师手上,现在却未在此地,本太师明日才会把姚广孝送还。他们这些鼠胆之辈只敢射来封书信,我瓦剌勇士却可亲临敌营的。”

孔承仁吓了一跳,心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畏惧之意。

三戒大师更是悄悄退后一步,垂头不语。

脱欢望着二人道:“不知你们谁愿为本太师分忧解难?”

孔承仁一直想要压倒三戒大师,知道眼下当然是个机会,可这事也大有凶险,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谁知道朱勇这小子会不会斩使以立威?人若死了,什么机会都没用了。心思微转,上前一步道:“卑职知道上师派人前去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观察朱勇这个人,卑职虽想去,但三戒大师无疑看人更精,应该更可以完成上师的期望。”

三戒大师额头的青筋都要冒了出来,看起来要打孔承仁一顿,但终究不敢造次,颤声道:“在下去没有问题,但在下口才欠佳,心思更笨,若说揣摩太师的心思,无疑孔先生更胜在下。在下……”见脱欢脸色阴沉,不敢推搪,咬牙道:“在下想和孔先生同去。”

脱欢看着二人,脸上闪过几分失望之意,缓缓道:“好,本太师就派你们二人同去。你们此去的目的有三,可都知晓?”

三戒喏喏道:“告诉朱勇,我们明日把姚广孝送给他。”

脱欢皱眉,心中不满,暗想这个三戒以前还很有头脑,怎么最近益发地少了心智。

孔承仁见木已成舟,心中虽暗骂三戒卑鄙,可不能退缩,反倒鼓起勇气道:“传大师所言当然是个目的,但更主要的目的却是观察朱勇为人,同时问出他们如何知晓姚广孝未死一事。”

脱欢点点头,目光远眺,望着山峰下的明军,心中却想,也先呢,现在不知如何了?

也先、叶雨荷、朱高煦几人已到了山洞前不远。

叶雨荷的宝剑不离也先的喉间,瓦剌的军士亦是不离叶雨荷的左右。

刀枪泛寒,火光一映,流离地照在叶雨荷的脸上,闪不去她心中的坚毅。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再见秋长风一面。

死也要见!

近山洞时,也先眼中突然现出几分古怪,有兵士从黑暗中冒出,闪身到了也先、叶雨荷的面前。

叶雨荷一凛,横剑喝道:“让他们退开!”

也先轻叹一口气,他虽是百般狡诈,但此时此刻倒真的不想冒险一搏,皱眉望着眼前的兵士道:“何事?”

那兵士立即道:“王子,洞中有了变故。龙骑和带的十数手下好像都死在了洞中,我们遵从龙骑的吩咐,一直守在洞口,对出洞人格杀勿论,却一直未见有人出来。”原来龙骑入洞前只怕有变,因此这般吩咐,是以瓦剌军只是坚守洞外,对洞内的情形并不了然。

也先目光闪烁,突然扬声道:“秋长风,你还在洞中吗?”他蓦地得知这个消息,心中惊凛,心中感觉到极为的不妥。

洞口沉寂无声,叶雨荷凝眉道:“他……究竟如何了?”她握剑之手青筋暴起,看起来就要宰了也先。

也先立即道:“秋长风,我知道你还活着。叶雨荷要挟我来见你,你若再不出声,大伙一拍两散,我死了,叶雨荷也活不成了。”

片刻后,洞口处传来个声音道:“雨荷,是你?”人影一晃,秋长风现在了洞口处。

叶雨荷蓦地见到秋长风,只感觉天旋地转,似乎一切苦难都化作云烟。可她转瞬收敛了心神,喝道:“也先,跟我过去。”向朱高煦望去,说道:“汉王,你先过去。”

这一刻她头脑出奇地清醒,而且极为谨慎小心。朱高煦帮了她,她就当朱高煦是朋友,这时候,也考虑到朱高煦的安危。

朱高煦立在那里,冷酷的脸上突然带了几分怅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叶雨荷。终究只是点点头,先行走了过去,到了秋长风的身前,冷冷地望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秋长风斜瞥一眼他手上的夕照,脸色有些异样,不及多说,就向叶雨荷望去,上前几步。

火堆毕剥作响,众敌环绕下,叶雨荷不敢有丝毫大意,横剑胁迫也先走过火堆,一步步向洞口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秋长风突然叫道:“小心。”他话音未落,只听到“嘭”的一声,火堆炸了开来,火星四射。

一惊之际,两个瓦剌军倏然窜上,直取叶雨荷。

为首一人,倏然一刀砍向叶雨荷的后颈,叶雨荷虽惊不乱,却有刹那的迟疑。她当然能挡住这一刀,但她还能不能制住也先?她也能杀了也先,但也先若死,他们失去这最后一道护身符,多半要尽数毙命于此。

转念间,叶雨荷挟着也先转了半圈,变成也先面对那刀的形势。她这招倒也高明,瞬间将难题交给了来袭的瓦剌刺客。

那出刀之人一怔,立即收刀,叶雨荷眼中突然现出诧异之色。因为那人之后的瓦剌军突然一剑刺出,刺穿了先前那人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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