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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Ⅰ-Ⅲ】(出书版)(197)

脱欢的胡子更亮,轻抚黑须平静地道:“朱高煦很是贪心,他们的命现在已在本太师手上掌握,他妄想用个夕照就加入进来还不够资格。”

那文士立即道:“是呀,太师眼下手握金龙诀和离火,艮土……”他看了三戒大师一眼,态度恭敬道:“艮土因三戒大师之故亦有了下落,不日可得。朱高煦只凭个夕照就想分杯羹,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哈哈笑了两声,见帐中无一人发笑,那文士有些尴尬,忙道:“我等都是仰太师鼻息,太师给的才会要,贪心的人,太师并不喜欢。”

脱欢满意地点头道:“承仁这话说得不错,贪心的人不会有好结果。可夕照在朱高煦手上,实在让人意料不到。”

那文士叹道:“不错,这件事真有点阴差阳错,王子本是运筹帷幄,不想却让朱高煦趁隙而入……”他提及王子的时候,脸上现出几分怪异,似钦佩,又像是畏惧。

脱欢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地摆摆手道:“三戒大师,你觉得朱高煦会把夕照放在哪里?”

三戒大师缓缓地道:“朱高煦在太师面前曾说过一句话,只要艮土一到,他自然会命人将夕照快马送到。这么看来,他还有手下在附近接应,夕照应该就在不远。”

脱欢点头道:“本太师也是这么想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朱高煦毕竟曾是汉王,应该还有死忠的手下。”

那文士立即建议道:“用不用属下派人去搜寻附近的陌生人,取回夕照?”

脱欢摆摆手,脸上又有了狐狸般的笑:“何必去搜,等他送来岂不更好。”

那文士眨眨眼睛,一时间无法体会脱欢的深意,就听脱欢道:“三戒大师,你肯定艮土会到?”

三戒大师只是答了一个字:“是!”可就是这一个字中,不知为何却包含着极为强烈的恨意,让人听了竟毛骨悚然,但那恨意却显然不是对脱欢而发。

脱欢对三戒看起来颇为信任,如得到保证一样,微微点头,突然又问:“大师如何来看秋长风、叶雨荷这两个人?”

三戒大师这次却沉默了许久,在众人均以为他不准备说话时却道:“秋长风没有出手行刺太师的打算,叶雨荷倒很冲动,几次想出手,但这反倒证明叶雨荷对金龙诀极为热切。未得到改命机会前,叶雨荷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会贸然出手。朱高煦和秋长风本来势不两立,这次居然联袂前来,也的确应该是因为金龙诀之故。因此依在下看来,金龙诀未启动前,他们还会与我们合作,但要提防他们有小动作。”

他居然对秋长风等三人颇为熟悉的样子,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脱欢点点头微笑道:“本太师倒想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小动作。”

那文士瞥向三戒大师旁边的两个人道:“叶雨荷他们应该庆幸没有出手才对。”

三戒大师身旁还站着两人,他们一直沉默无语,闻言亦是安静地站着,并无任何表情。三戒左手处的那个人,额头高耸,身形高瘦,看起来随时都要腾空而走一般;而右手处那个人,则肩宽背厚,双眸竟泛绿意,虽是站着不动,但让人看着竟如同见到了荒野里的猛兽一般。

脱欢望了眼那两个人,嘴角泛出些许微笑道:“有龙虎双骑在,秋长风他们若出手,的确要自讨苦吃的,不过很多时候,能不出手还是不出手的好。”

那文士立即躬身肃然道:“是。”

脱欢目光闪动,又望向那个三戒道:“听闻大师对医卜方面也颇为精熟,以你所见,眼下秋长风的身体如何呢?”

三戒大师立即道:“我看其眼神隐透青意,眼通肝,可见其肝脏已被青夜心所损;人之肺气宣于皮表,他面容憔悴,听其咳嗽,喑哑嘶裂,可见其肺经已遭受重创;他的颊间有红赤暗涌,站立虚浮,鬓发间白中泛青,可知其心、脾、肾均有了很严重的问题。若是旁人如他这般境况恐怕早就卧床不起了,但他还能撑住,可见他意志极坚。这种人,无论求生做事,均有常人难及的毅力,太师若不想留后患,最好将他尽早……除去!”他观察细微之处,看起来竟不亚于秋长风。

脱欢沉吟道:“后患?他有什么后患呢?”

三戒大师沉吟道:“不知为何,在下总觉得此人留在这里,对金龙诀的启动是个威胁。”

那文士失声道:“秋长风要破坏金龙诀启动,他不要命了吗?”

三戒大师沉默半晌才道:“按常理来说他会要命,但是等金龙诀启动后就难说了。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反正我觉得要密切留意此人的举止。”

脱欢皱了下眉头,缓缓道:“屈指算算,他应该最多不过还有二十日的性命了?”

三戒缓缓点头,再不多言。

他们竟对秋长风的情况颇为了解,叶雨荷若在此,定会明白他们和叶欢之间必有瓜葛。

脱欢又问:“他中了青夜心后,听说是用刀断四脉之法暂时延命至今的。到现在是不是真的只有离火或者金龙诀才能救他呢?”

三戒大师嘿嘿笑了声,缓缓摇摇头。

脱欢竟还能耐着性子道:“大师是说还有别的方法救他?”

三戒道:“不是。若是二十日前,他或许还能用离火自救,可到了现在,他死气攻心,就算给了他离火,他也没法再活了。到如今……”顿了片刻,三戒大师下了肯定无疑的结论,“只有金龙诀启动才能救他,除此之外,他只有死路一条!”

脱欢笑了——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残忍,他舒服地伸个懒腰,若有遗憾地道:“既然秋长风迟早是个要死的人,倒不用急着杀他了。本太师其实很想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人冲入帐内来到了脱欢面前。

若是刺客前来,只怕不等到了脱欢面前就会被帐外的银甲武士、帐内的金甲兵卫砍成肉酱,就算刺客可冲过那些防卫,也绝难挡过龙虎双骑的合击。

可所有人均未出手,就看那人径直到了脱欢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话,脱欢虽一直运筹帷幄、波澜不惊,但听那人言罢,脸色遽变。

朱高煦听秋长风追问如瑶明月的事情,皱眉许久,迟疑道:“她这个人……一时间倒难说清楚。”

叶雨荷道:“汉王,长风问得不错,如瑶明月这个人的确很是奇怪,她的动机用意一直让人难以捉摸,你已说过,眼下我们是同舟共济,既然如此,有话讲明了最好。”她自从说出心事,被秋长风接受后,竟不知不觉地改了称呼。

秋长风只觉得心中一暖,这句话他早已等了多年。可若早知等得这般艰辛刻苦,他当年会不会留下?

那一刻,他有一丝恍惚,但仍坚持道:“雨荷说得不错……”

叶雨荷心中一甜,又带了几分酸楚,只因见到秋长风枯槁憔悴的一张脸。这句话,她亦等了许久,可从未想到过,等说出后,竟一日比一日短暂。她若知道这声称呼会经过如此险恶磨难,她宁可当初见到秋长风的第一眼时就抛却与他的一切恩怨。

红尘紫陌,回首无数,纵飞花飘絮,霓裳起舞,终究不过化作尘土。

她到现在唯一的奢盼只是救回秋长风的命,再和他抛却一切恩怨,可这究竟能否做到?

朱高煦见到这二人的情形,一时间也有些惘然,就听帐外有人轻声道:“两位若是想知道我的事情,问我就行了,何必让汉王为难呢?”

三人扭头望过去,见帐帘一挑,如瑶明月进到了帐中。她不知何时来的,但显然在帐外已有些时候了。秋长风神色不变,缓缓道:“那也要如瑶小姐肯说才行啊。”

如瑶明月顾盼生辉,摇曳多姿地到了三人面前,屈膝跪坐。这倒非她有求于众人,而不过是他们东瀛的一种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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