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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75)

听闻李八百和那无赖异口同声,桑洞真脸上闪过分恼怒,但转瞬平复:“两位何必谦虚,这计策,岂不是两位想出来的!”

慕容晚晴心中电光一闪,失声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她想到了什么,但实在骇然,一时间竟难以整理成形,亦难想这帮人诡计如此难揣,计计连环,匪夷所思。

李八百一笑,手中那柄泼风刀隐入了黑暗:“我们当然早就认识,不然桑道长何必千里迢迢地赶到响水集做法呢?”

桑洞真左手一动,若无其事地从胸前取下剑尖,而右手反转,又从后背拿下了带着半截长剑的剑柄。

那把剑竟是断的。

两截长剑,看起来穿体而过,却不过是粘在身上。茅山宗幻术万千,难道这不过是其中的一项幻术?

方才长剑看似透体而出,原来不过是在做戏。

慕容晚晴顿时恍然,失声道:“响水集外,你和周太平谈论计划时,不过是做戏给我看?”

一念及此,她再望孙思邈时,心痛如绞道:“是……我……害了先生。”

她那一刻终于明白,原来茅山宗中不止周太平、严太玄和李八百早有勾结,桑洞真也早和李八百有了联系。

他们到此,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对付孙思邈。

周太平、严太玄刺杀桑洞真,不过是个圈套——吸引孙思邈过来的一个圈套。

可笑她自以为看得清楚,拼死来救桑洞真,不想却变成他们利用的一枚棋子。

但让她到现在仍不解的是,这帮人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孙思邈,究竟是为了什么?

孙思邈靠在树旁,似乎站立都有些困难,那一刻有着说不出的虚弱。望着缓缓逼近的李八百和那个符姓无赖还有桑洞真三人,他轻声道:“我明白了。”

他没什么懊丧畏惧之意,只是脸上沧桑之意更浓。

那无赖挖着鼻屎道:“孙大侠明白了什么?”他还是那懒散的样子,可眼光中却带了锋锐的光芒。

“你们送那封信,本是一石二鸟的计谋。不但要让我心生好奇,还算定我要跟着那无赖……”

孙思邈怅然道:“我入响水集前,你们显然已制定了对付我的计划。你们引我去茅山宗居住的地方,表面上是挑起我和茅山宗弟子的冲突,其实不过是利用这出戏在我身边埋下了一步杀招。”

这步杀招的关键当然就是桑洞真。

那场戏的目的不过是让桑洞真接近孙思邈。

孙思邈说到这里,心中暗想,我十三年未出,才到响水集就被桑洞真叫出名姓,当时虽有困惑,却一直无暇深究,现在想想,当然是李八百将我名姓通报给桑洞真了。

“我太过自负,一直认为李家道和茅山宗是道不同,难以为谋。因此,从未想到茅山宗会为了李家道接近我,原来我错了。”

孙思邈神色萧索,没有对桑洞真表现出深切的痛恨,却满是失落之意。

那种神色,只是像一个长辈见到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做错事时的表情。

桑洞真本是自得,但见孙思邈这种表情,心中略有些不舒服,故作平淡道:“你也不是无所不能,更不会样样算到。你到现在能想到这点,也还算聪明。”

慕容晚晴忍不住骂道:“先生是没有算到——他没算到还有人有禽兽不如的心肠。禽兽还知道报恩,可你桑洞真被先生救过性命,居然还能下手暗算先生。方才我说你卑鄙,还真的是夸奖了你!”

桑洞真脸现怒容,上前一步,看起来就要动手,可见李八百和那无赖都是在优哉地看戏,心中微凛。

孙思邈虽中了他法术“离魂刺”的暗算,可含恨濒死一击,只怕会石破惊天。他贸然上前,若做了被宰的出头鸟,实在不智。

他也算心机狡猾之辈,瞬间想明白利害,说道:“出手的是我,但若没有这位符兄的高招,我是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轻轻的一句话,就将一切事情推到了那无赖的身上。

果然,孙思邈目光转向那无赖,缓缓道:“不错,引我入局的是李八百,出手的是桑洞真,谋划的想必就是这位仁兄了。这位仁兄事无巨细都算得清楚,甚至将人心也揣摩得丝毫不差,实在是难得的奇才。”

那无赖堆出笑容道:“孙大侠真的过奖了,其实……这不过是小的挖鼻孔时想出的鬼把戏,不足一提,小的就算不出高阿那肱等人会来,更何况这些事情……究竟还是要八百兄这样的雄才方能实施。”

见孙思邈望过来,李八百倒是当仁不让道:“孙思邈,我三人对你出手,实属不公。但说实话,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之事。你也不用拖延时间了,中了桑洞真的离魂刺,时间越久,你就越难复苏,你束手就擒,我们并不一定要杀了你。”

“哦?”孙思邈道,“不杀我,当然是有条件的了?”

李八百道:“孙兄果然痛快。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十三年前入昆仑时,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十三年后能有这般本事,甚至禹步都通,不用问,肯定是见到阿那律了。”

见孙思邈不语,李八百一字一顿道:“只要你交出阿那律,走天师之道,我们非但不是仇敌,反倒是朋友。”

冷风吹过,撕扯着寒树,几片叶子落下,飘飘荡荡地随风而走。

孙思邈笑了,不知是笑风的固执,还是笑叶子的轻信。

这世上本就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若是不交阿那律呢?”孙思邈的话语飘荡在风中,异常清晰。

第七章

天衣

火光已暗,夜更浓。

孙思邈脸色黯淡,眼眸中光芒却亮,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坚持,绝不会随着时空变幻而发生任何改变。

慕容晚晴那一刻的眼眸内,也闪着光芒——明亮得如同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孙思邈坚持什么,执著什么。可她发现,世上正是因为许多这种执著,才会比人有希望。

只可惜,几颗星,一堆火,终究撕裂不了无边的黑暗。

黑暗重重……

那把泼风刀又出现在李八百的手上,似在吸取着天地间的阴暗,杀气更烈。

“这世上的人多是蠢的。”李八百缓慢道,“他们始终不明白,命只有一条。一个人把命用在最值得的地方上,方不负苍天的厚爱。”

孙思邈脸色灰败,还能微笑道:“阁下高见,这点我也是非常地赞同。”

不同的是彼此认为值得的地方。

“可偏偏有太多人,执著于身外之物,执著于享受浮夸,执著于许多损命之道的诱惑,却想不到这点。”李八百紧握着泼风刀。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却是损不足而奉有余,这的确是憾事。”孙思邈点头道。

慕容晚晴突然发现奇怪的一点,李八百和孙思邈绝对是完全不同的人,可他们的观念竟然也会有重合之处。

那是什么造就了他们今日不同的道路?

李八百看孙思邈的目光有了片刻的不同,沉默片刻,李八百才道:“我想孙兄本不应该是那种蠢人的。”

孙思邈不等回答,那无赖突然道:“八百兄说得不错,蠢人才把身外之物看得比性命还取要。阿那律毕竟是身外之物,孙大侠何必执著呢?”

“孙思邈,你何必拖延时间?到如今境地,不要说阿那律,只怕天底下也没有什么可救你了。”桑洞真亦道,“眼下,你没有选择!”

三人同时上前一步,对孙思邈已成合围之势。

“你们三个都是在放屁!”一人突道。

三人均是一怔,神色错愕地向出声那人望去。三人联手,几可说神挡杀神、魔阻除魔,这种时候居然有人敢骂他们,难怪他们有这样的神情。

骂他们的竟然是冉刻求。

冉刻求一步上前,就挡在了孙思邈的面前,咬牙望着三人道:“先生没有阿那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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