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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60)

昨晚竟是连环计,他还能活到今天,事后想想都觉惊心。

似这些事他并不想和慕容晚晴多说,只是道:“我是误打误撞到了这里。你碰到黎阳城那妖人了?”

慕容晚晴怔怔地望着孙思邈,一时无语。

她立即想到的一件事是出刀的人绝不是孙思邈,不然他何以这么问。可若不是孙思邈,那惊艳一刀又是哪个斩出?

“是。我也是误打误撞地到了这里,不想碰到了那妖人,我不是他的对手,不是你惊走他的吗?”

她心中迷惘中又带分迟疑,竟没将有人出刀相助一事提及。

这一路行来,她和孙思邈距离没有拉近,反倒像又远了些。

或许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孙思邈略为诧异,喃喃道:“那妖人睚眦必报,毒倒你后怎么会放了你?”他心中困惑,只感觉千头万绪无从整理,轻轻叹了口气。

“先生为何叹气?”慕容晚晴心细如发,立即问道。

孙思邈缓缓站起,负手望向东方道:“黎明日出前,总有一段短暂的时光最为黑暗,只是如今这黑暗的时光太长了些。”

慕容晚晴向东望去,见曙色青黯笼罩四野,一时间不明白孙思邈的用意。

孙思邈低声吟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这几句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这诗极为凄凉,好像是说战乱后的惨象。”慕容晚晴摇摇头道。

“不错。这本是魏武帝所做《蒿里行》中的几句。”孙思邈道:“这诗的意思不难理解,是说战后中原荒凉的景象,人口锐减,千里少人烟,有心之士每见这种情形,都不由心有戚戚。隐者避世,能者力挽狂澜。魏武帝天纵奇才,却未能一统天下,诚为可惜。自魏武帝后三百余年,这江淮一带战事多有,八王之乱、永嘉之祸、晋室南渡、南朝北伐、北朝南侵,最苦之地就是这江淮,最苦之人就是这天下的百姓。”

他少有这般畅然而谈的时候,这刻说起三百年的形势,没有意气风发,有的只是沧桑怜悯之情。

慕容晚晴从侧面望过去,见孙思邈脸上去了迷雾,露出那既天真却又时而沧桑的面容,忍不住在想,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孙思邈又道:“我虽不才,但不想效隐者避世之法,只想凭借能力减少些天下百姓的苦难,年少博览百家,却难找济世之道。偶在一古书中知如意下落,一时意气,就想前往昆仑寻找。”

慕容晚晴心中震颤,失声适:“这世上真有如意神物吗?”她显然也听过如意的传说。

孙思邈缓缓摇头道:“我不知,我从未见过!”霍然转身,目光灼灼地望着慕容晚晴,突然叫道,“你信我所言吗?”

“我……”慕容晚晴一时呆住,不知孙思邈是随口一问,还是自有深意,但望见那明澈真诚的一双眼,许久才道,“我信。可是……有人只怕不信。”

“不错,有人只怕不信。”孙思邈喟然而叹道,“这世上最难解的就是人心,多半误会均是由‘不信’二字引起。我虽问心无愧,但不知为何,有些人一直认为如意在我手上,他们数次对我出手,就是要从我口中得知如意的所在。”

“有些人?”慕容晚晴迟疑道,“是哪些人?”

孙思邈脸上又蒙上了一层迷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未寻到如意,眼下亦不想将希望寄托在如意之上。因此这次出山,只想尽自己能尽的那份心力。方才叹息,只是感慨事情复杂,远超我的想象,而人心难揣,亦让争斗难停……要解决这场纷乱,除非我能……”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摇头,好像否定了自己的主意。

慕容晚晴以为猜中孙思邈的下文,说道:“如果先生有治世之心,为何不择木而栖,一展身手?”

“在你看来,我应择哪根良木?”孙思邈眉头微皱。

慕容晚晴移开目光,终究还迠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很笨的。”

孙思邈低语道:“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固执去择良木的人。”

他说的极为奇怪,慕容晚晴难以理解,见他扭头又望向了东方,喃喃道:“今天已是七月十四,明天……应该是明天,一切的一切,多半要做个了断!”

慕容晚晴听他言语幽幽,只感觉其中杀机重重,不由问道:“七月十五,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孙思邈沉默许久,才回了十六个字。

“七月十五,妖魔再生。天公重降,大道太平!”

第三章

埋伏

冉刻求心急火燎,感觉乱得等不到七月十五了。

孙思邈还未回来,慕容晚晴也是去如黄鹤,他留在客栈,更想着张丽华的事情,一夜未眠。

清早时分,他实在熬不过困意,倚墙睡了片刻,突然听到一阵人声嘈杂。

以为是孙思邈和慕容晚晴回来了,冉刻求忙睁开眼,发现嘈杂声是从街外传来,推窗望过去,见到不远处的十字街口,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用土木建了个台。

而高台四角,各站着四个身着葛衣、头戴葛巾的人。

那十六人都是脚蹬草履,手持竹手板。人虽不多,可异常严肃,让人一望之下,心生尊敬。

而在高台正中有一黑色香案,上供一木像。木像之前又摆放着木剑、令牌等。香案周围有一香炉内正燃着香烛,香烟渺渺。虽是清晨,神秘之气却极为浓郁。

冉刻求也算走江湖的人物,见到这种阵仗,立即想到孙思邈说过,茅山宗要在响水集做场法事!

茅山宗做法的第一件事就是建坛,而这个高台,显然就是他们做法的主坛。

其实,冉刻求在此之前和两个兄弟也做过法事,不过那时行骗的成分居多,也没有这么多讲究。

他不知道道家这种斋醮仪式古时也是简陋,是自茅山宗陆修静后才渐成规范。只感觉,怪不得茅山宗震得住场子,扩张得如此之快,原来是舍得花本钱,以后他如果要做生意的时候,一定要记牢这点技巧。

可想到两个兄弟,办刻求心中又满是忧虑。

不觉得这法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收回了目光,却望见客栈前一辆马车已经备好,那年老的车夫正坐车上,车前车后站了几人,正是张丽华的随从。

冉刻求心中一动,立即推门出了房间,见楼下一点淡青的身影从客栈闪出,到了长街之上。

他几乎没有犹豫,冲下了楼梯,追到长街上,就见到张丽华已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

那贵公子人在马车旁,神色中满是失落之意,正道:“小姐这么早就走吗?这里好像有场法事,不看看了?”

张丽华于车中道:“妾身还要赶路。多谢陈公子相送。”

陈公子道:“不知何日能与小姐重逢呢?小姐真的吝于相告名姓吗?”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张丽华的名姓来历,正因为如此,才觉得更加遗憾。

“你我萍水相逢,相见一面已算有缘,若是真有缘分再见,那时再和公子畅谈不迟。陈公子请回。”张丽华说得客气,但也冷漠。

那车夫抖动马鞭缓慢地赶动马车,陈公子若有所失地立在那取,强笑道:“那祝小姐一路顺风。”

话未落地,冉刻求冲过来道:“小姐等等。”

马车戛然而止,车中张丽华幽幽道:“冉公子有事?”不知为何,她对冉刻求始终另眼看待,比对陈公子亲切很多。

冉刻求心中激荡,可话到嘴边,只是道:“你……自己小心,早点离开这里也好。”

静寂良久,张丽华道:“多谢冉公子的关怀,妾身……”

“等等。”冉刻求忍不住叫道,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你去邺城,究竟要做什么,会留多久?”

张丽华幽幽道:“妾身去邺城,却是想打听一人的下落。对了,冉公子久在邺城,可知道一个叫做张仲坚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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