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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262)

这种感觉,她理解,因为她也想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斛律琴心上前一步,诚恳道:“我说出这些,只想证明,其实你爱的不是我。”

顿了良久,缓缓又道:“兰陵王,你在努力挣脱心中的枷锁,我何尝不是?既然如此,你我均是同病相怜,你为何不高抬贵手,莫要让我为难,好不好?”

兰陵王望着一地的凌乱,沉默良久才道:“你离开这里,就要去找孙思邈是不是?”

斛律琴心轻咬红唇,并未回答。

“因此你是爱孙思邈的?”兰陵王又问,眼眸中依旧藏着什么。

“是。”斛律琴心终于开口,神色坚定。

“可他是否爱你呢?”兰陵王淡淡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心中只有柳如眉?虽然过了十三年,只怕还是如此?”

若是以往,斛律琴心只怕心中酸楚,这刻秀眸却清澈如水。

“我的确难知道他是否爱我……”回忆往昔的若无意若有情,斛律琴心前所未有地坚定,“但我知道我爱他!”

她本有千言万语,但只说了一句就觉得足够,这种感觉,本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的。

爱并非要反复的承诺,要的是行动的证明!

兰陵王缓缓抬头,那极为秀气的凤目中带了分朦胧,许久才淡淡道:“好,本王会向将军悔婚。”

斛律琴心那一刻,只觉得幸福充斥了周身,喜道:“兰陵王,我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转身要走,听兰陵王道:“且慢。”

斛律琴心娇躯微僵,一颗心缓缓下沉,难道兰陵王还有什么别的条件?

“你要去找孙思邈?”

“是。”

“那你现在不用去了。”兰陵王缓慢道。

斛律琴心霍然回身:“为什么?”她衣袂已在抖动,秀拳握起……

兰陵王微微一笑:“因为他一直就在这里。”长袖一挥,屏风闪开,斛律琴心举目望过去,一颗心差点停止了跳动。

屏风后,有一案几,案几后,坐着一人,正是孙思邈。

孙思邈望过来,脸上似又有迷雾升起,可眼眸却澄净如水。

方才说的话,孙思邈一直在听?

脑海一片空白,斛律琴心身躯晃了晃,勉强让自己站稳,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中涌起太多疑问,不止疑惑孙思邈为何在此,更困惑兰陵王为何要找孙思邈来,兰陵王明知孙思邈在,却任由她猜测,不加阻拦又是什么意思?

孙思邈点头笑笑,并未作答。

兰陵王目光转过,落在孙思邈身上:“你输了。”

“我输了。”孙思邈亦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你赢了。”

斛律琴心立即又有了个新疑惑,孙思邈和兰陵王赌了什么?孙思邈怎么输了?

兰陵王似看出斛律琴心的困惑,淡淡道:“我知道你要找我,因此去找先生来。我赌你爱的是孙先生,而不是我,你这次来,一定是要悔婚的。”

孙思邈沉默,他并非赌徒,但有的时候,却由不得他不赌。

斛律琴心蹙了下秀眉,忍不住问道:“赌注是什么?”

“赌注是孙先生要由我自行选择,是否前往岭南。”兰陵王轻淡道。

斛律琴心微有焦急,立即道:“这不公平。”心中忍不住埋怨,暗想孙思邈并不笨,怎么会做出这种赌注?

孙思邈难道看不出她早就作了决定?

兰陵王心思难测,他赢了,是不是就有借口不去岭南?

孙思邈来邺城,本要带兰陵王去见冼夫人,这样的赌注,岂不是有输无赢?

兰陵王缓缓起身,望向了屏风上的那幅画,突然问:“你知道画中是什么地方?”

画中有河,波涛澎湃,画中有山,奇秀峻拔。

斛律琴心摇摇头,不明白兰陵王为何突然转移话题,问起这画来。

她见孙思邈在此,已脸红如布,等恢复常态时,一颗心剧烈跳动有如擂鼓,可她并不后悔说出方才的一番话。

她甚至有些感谢兰陵王让她有机会说出这些话来。

虽感觉孙思邈的态度仍不明朗,让她心中忐忑,可她眼下最关心的仍是兰陵王的赌约。

“兰陵王……你是否已作出了选择?”

兰陵王不答,仍旧望着那幅画道:“先生恐怕知道这幅画画的是什么?”

“江是郁江,峰是如意峰。”孙思邈补充道,“冼夫人就常年留在如意峰。”

斛律琴心再望那幅画时,似有感悟。

冼夫人为何常年会留在如意峰,是否因为那山峰最为高拔,让她可在山峰上,能见到千里之外。

她虽信守诺言,终生不再过江半步,可她的一颗心,始终魂牵梦绕在千里之外儿子的身上?

兰陵王为何在厅堂中放了这幅画,是不是说明,他也在一直想念着千里之外的娘亲?

“我虽荣耀万千,但自幼心中就有个遗憾。”

兰陵王望着那幅画,声音低沉:“别人都有娘亲,我却没有。我每次向父亲问及娘亲何在的时候,都会遭到他的一顿痛骂,因此我很恨……”

斛律琴心一颗心沉了下去,孙思邈却只在静静地听。

“我很恨娘亲——恨她为何会抛弃我?我一直认为娘亲是对不起父亲,才让父亲如此狂躁。

“我后来终于知道娘亲是哪个……”兰陵王涩然一笑,“我知道她在岭南,变成了岭南的冼夫人……

“于是我更恨,恨她明明还活着,为何不来看我,难道在她心目中,根本早忘记了我这个儿子?

“我让人画了这幅画,面对着这幅画,始终在想——想娘亲不来看望我的原因。我想了千般借口,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让我满意的缘由。”

转望孙思邈,兰陵王道:“可是先生你来了,你是我娘托付来的,是不是?”

“是。”孙思邈脸上迷雾又起。

他不但来了,还带着一幅画和一个如意,画是信物,如意却是心意——一个娘亲对儿子满满的心意。

如意本在心。

“那你现在……是否可告诉我其中的原因了?”顿了片刻,兰陵王淡淡道,“当初衡州相见时,先生说过,一定要见了斛律将军后,才能说出真相,如今先生可说了吧?”

孙思邈看了斛律琴心一眼,突道:“你可否先回去呢?”

斛律琴心诧异,不待说什么,兰陵王已道:“不必了,无论什么原因,我都觉得没必要再隐瞒。”

斛律琴心未动,大声道:“不错,先生不一直说过,任何问题,都要直面才能解决。我信兰陵王自有他的判断!”

孙思邈微皱眉头,半晌才道:“兰陵王,令尊和冼夫人昔日的恩怨,你想必已有所知。”

见兰陵王神色漠漠,孙思邈整理下思路,简洁道:“当初令尊志在一统,因此亲下江南刺探,遇到冼夫人。两人可说是一见倾心,冼夫人因此追随令尊到了江北。”

兰陵王突然截断道:“当初在衡州时,寇祭司已经说过这些,先生不用赘述了。”

他想知道的只是母亲一直不来看望他的理由。

这对他来说,显然至关重要。

孙思邈点点头:“不错,当初寇祭司已将事情讲得很清楚,却唯独没有说冼夫人必须离开的理由,因为这件事很难启齿,令尊曾指定,一定要经过斛律将军许可后,才能说出缘由。”

“我义父早就许可了。”斛律琴心立即道,“当初在将军府,他就默许了。”

她实在不解孙思邈为何对这个问题如此慎重,他究竟在担心什么?

孙思邈心中叹息,忍不住又看了斛律琴心一眼,沉吟道:“这二十年来,齐、陈、周三国君王更迭得异常频繁……”

斛律琴心诧异莫名,不明白孙思邈为何突然岔到这个话题?

这和冼夫人离开高澄有关吗?

“陈国是叔侄倾轧,周国是宇文护一手遮天,连杀三位天子,导致政权更换。”孙思邈竟像没看出斛律琴心的不耐,又道,“可齐国却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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