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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24)

孙简心笑容不减,竟受得住斛律明月传来的压力,不解道:“斛律将军何以认定在下要对国君不利?”

“因为你本是周国子民。”斛律明月一字一顿道。

众人又是诧异,穆提婆也是微颤,眉宇间带分担忧之意。

众人当然都知道如今三国鼎立,周国和齐国素来交恶,疆场厮杀多年,互相死伤无数。孙简心若真是周人,悄然来到邺城,只怕真有目的。

高阿那肱更是不安,知道孙简心若出了问题,他第一个逃不脱干系。

孙简心反倒笑了,“斛律将军看人和在下不同。”

他蓦地岔开话题,让众人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有何不同?”斛律明月目光闪动。

孙简心轻叹一口气,“在斛律将军看来,这天底下有周人、有齐人、有陈国人,还有什么蠕蠕人、突厥人。可在下的眼中,天下只有两类人,不知将军可知道是哪两类?”

斛律明月并不去猜,径直问道:“哪两类?”

“有病的人和无病的人。”孙简心摊摊手心,轻声道,“斛律将军多想了,在下此次前来邺城,只想治病救人,并没有对齐国不利的目的。”

斛律明月放声长笑,震得殿瓦均颤,只是笑声中,毫无欢愉,只有寒意,“你若没有不利齐国的目的,为何要换名而来?”

孙简心微有愕然,看了斛律明月半晌才道:“将军知道在下本来的名字?”

斛律明月嗤之以鼻,又上前一步,凝望孙简心,一字字如同有千钧之重。“孙思邈,你真以为这般打扮,就可以骗得过本将军吗?!”

孙简心脸色微变,终于只是笑笑,喃喃道:“孙思邈?我不听此名许久,不想还有人记得我从前的名字。”

他这么一说,显然承认斛律明月所说无误。他并没有被揭穿底细的惶恐,神色间只带分淡淡的怅然。

众人却是微哗,神色各异。

冉刻求听闻“孙思邈”三字时,脸色蓦红,似是十分激动。慕容晚晴本一直垂头,自斛律明月来之后,更是头也不敢抬起。她是慕容家后人,到此险地,如此举动再正常不过,可听到孙简心真名时,还是忍不住霍然抬头,目露惊诧。冰儿手持纸笺,亦是脸色苍白。

而高阿那肱听闻孙思邈之名后,微微一震,显然也知道这个名字。

只有穆提婆却有些茫然,反问道:“孙思邈是何人?”

斛律明月斜睨他道:“穆大人看来真的久居宫中,少理宫外之事了。不知穆大人可知道独孤信是谁?”

穆提婆为人阴柔,心思更是细腻,知道斛律明月讽刺他在宫中兴风作浪,对国事孤陋寡闻,气愤道:“奴家当然知道独孤信,此人美容仪,善骑射,又号独孤郎,听闻本是天下难得的美男子。”

顿了片刻,见斛律明月面无表情,穆提婆又补充道:“不过此人十多年前就死了,斛律将军为何提及此人?和孙……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斛律明月懒得再看穆提婆,如电的双眼望向了高阿那肱道:“昌国侯当然知道的更多了。”

高阿那肱毕竟从身军旅,也算是战功赫赫,对军中往事知道更多,略作沉吟道:“独孤信本西魏八大柱国之一,和周国太祖宇文泰是生死之交。独孤信本事西魏,周代西魏后,又可说是周国的开国功臣,听闻这人除了是军事奇才之外,还在相人上有一绝,经其评点之人,多是鱼跃龙门,身价倍涨。不过独孤信在十数年前已死,这点穆大人说得不错。”言下之意也是不解为何斛律明月突然提及个已故之人?

“昌国侯说得不错,独孤信早死了……”

斛律明月轻叹一声,目光又落在孙思邈身上,“可各位只怕不知道,独孤信生前曾和此人结为忘年之交!孙思邈,你说本将军说的对也不对?”

众人微哗,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思邈,均想独孤信赫赫威名,不想竟和孙思邈有交情!

可如今的孙思邈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大,十数年前更是年轻,孙思邈以何能耐竟能和赫赫有名的独孤信交往?

孙思邈平静地望着斛律明月,缓缓道:“蒙独孤大人赏识,见了几面。在下对独孤大人甚为仰慕尊敬,却不敢称是忘年之交。”

斛律明月哂然冷笑道:“他若和你不是忘年之交,以他地位之尊,相人之准,二十年前如何会给你做出至高的评语?”

“什么评语?”发问的却是穆提婆。他虽不满斛律明月对他的态度,但对孙思邈的来历更是好奇。

斛律明月再次上前一步,已近孙思邈,缓缓念道:“心有玲珑孔,手持无缝针;动心可安国,妙手即回春!”

众人听到这几句,不约而同在想,这几句话倒不难理解,心有玲珑孔当然是说孙思邈非常聪明,手持无缝针多半是说他针灸之术高明。独孤信后两句所言,自然是说孙思邈的才能即可安国,又可治病救人的意思,也就是不为良相、就为良医了。

以独孤信的地位之尊,给孙思邈如斯评语,可说是极为推崇。以独孤信的相人之准,这么看好孙思邈,孙思邈在二十年前按理说就该声名鹊起,为何至今还默默无闻?

众人骇然同时,心下又想,这评语是二十年前的,那时候孙思邈定是未及弱冠,竟有这般神通,可说是神童了。

孙思邈默然许久,似在回忆前尘往事,半晌才道:“斛律将军,就算独孤大人和在下是忘年之交,那又如何呢?”

“你现在终于承认了?”斛律明月神色肃杀。

孙思邈轻叹一口气,“在下只是不想高攀,若斛律将军执意认为如此,在下也不反对。只是在下就算是周国人,就算和独孤信大人有关系,将军似乎也不必如此紧张,至少在下前来齐国,对贵国并无任何敌意。”

“谁能证明?”斛律明月咄咄逼人道。

孙思邈反倒一怔,笑容苦涩,喃喃道:“这也需证明吗?”

目光望过去,见众人或多或少都是流露出困惑,知难以自辩,孙思邈索性道:“那谁能证明在下确有敌意呢?”

“果然是伶牙俐齿。”斛律明月哂然道,“可任凭你机心百变,今日也莫想要从这宫中逃脱。来人,将孙思邈拿下!”

他陡然厉喝一声,直如沉雷,震得仙都殿几乎颤了起来。

殿外跟着一声喊,守在殿外的侍卫蓦地冲了进来,虽不过十数人之多,却有千军万马之势,瞬间将孙思邈围在当中。

一时间剑戟寒光,冷了正落的夕阳。

斛律明月却是动也不动,反倒负手凝立。

这时夕阳西落,将其长长的影子映在殿中,也落在了孙思邈的身上。

众人均是变色。高阿那肱更是忍不住退了一步,心道,孙思邈长街伏牛,可见武功高强,若是动起手来,虽难逃斛律明月掌心,但终究是场龙争虎斗,旁人恐怕就要遭了殃。

孙思邈人在困境,脸上蓦地又闪过分迷雾,似凝聚了多年的沧桑。

他不望剑戟铁甲,只是静静地看着斛律明月,突然伸出了双手。

众人心中一紧。慕容晚晴也是霍然抬头,神色也带分紧张。就连斛律明月都是目光中厉芒一闪……

就听孙思邈平静道:“将军既然怀疑在下,不妨先锁了在下,慢慢去查。在下始信清者自清,一切尽可平和解决,又何必刀兵相见呢?”

众人愣住,不想孙思邈全然没有反抗之意。

穆提婆脸露不平之意,嘴唇动了下,却未开口。

一人突道:“斛律将军……这……不公平。”

众人冴异,不知谁在这时候竟敢指责斛律明月,向发声之人望去,更是吃惊。

说话的却是冉刻求。

见斛律明月前来,冉刻求本以为来个解救他危难的救星,哪里想到却来了个煞星,不由暗自叫苦。他一直敬仰斛律明月英雄盖世,本不敢多言,但见孙思邈另有一番从容气度,让人一见心折,忍不住为孙思邈开口叫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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