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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20)

这白衣人威严无限,但似讳疾忌医,孙简心一个应对不好,只怕就有杀身之祸!

果不其然,孙简心正犹豫间,就听那人暴躁道:“你怎么还不给穆妃医治,可是根本没什么本事?来人呀……”话未完结,穆大人牵住那人的手道,“皇上莫急,总要给他些时间才好。”

孙简心微凛,目光凝在那白衣人身上,不想这人就是齐国的君王——掌天下权势的高纬。

如今中原以齐、周、陈三国并列,而齐国强盛,一时尤二。孙简心倒没想到,堂堂一个齐国的国君竟是这般模样。

看高纬白衣披发、任性随意,哪有半分国君的样子?

不过,孙简心也知道,齐国之所以雄霸天下,全仗斛律明月、段韶和兰陵王高长恭三人之功。高纬继位虽久,但听闻自幼多在后宫,养于胡太后和女官陆令萱之手,因此性格孤僻,少理朝政,如今爱妃有恙,高纬如此性情,倒也可以预料。

眼下不但要救穆妃之命,亦要救自身之命,孙简心知晓事态严重,却并不慌张,只是道:“穆大人,既然在下不便近前,不知穆大人可否给在下一根可扯到床前的丝线呢?嗯,缝衣的丝线就好。”

他分辨形势,知道眼下和高纬说话,如鸡同鸭讲,既然如此,不如和穆大人商议就好。他已猜到这穆大人就是穆提婆,更听传言说穆提婆和高纬关系非同寻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幸亏这穆大人对他还算可以,由穆大人传话,行事总会方便很多。

冰儿微怔,心道这孙先生要丝线做什么?这时候要上吊,绳子似乎更好?

穆大人虽也不解,毕竟城府深沉,只是点点头。

早有宫人取来丝线,递给孙简心。

孙简心手持丝线一端,又道:“不知穆大人可否将丝线的另一端系在病人左手腕之上?”

“你要做什么?”穆大人大奇。

孙简心微笑道:“医者四道,望闻问切。在下庸人一个,治病难离四道。既然眼下望闻问三道难以行得通,在下就只能用切字一法。在下有幸得高人传授,得悬丝诊脉之法,只要皇上和穆大人肯将这丝线系在病人左手腕处,在下就可在此诊断病人脉息,一辨究竟。”

众人大是惊奇,那冰儿又惊又喜,却实在难信世间还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高纬虽还在烦郁之中,但好奇之心大起,犹豫道:“你真有这本事,那不妨一试。”

穆大人见高纬赞同,更小犹豫,命宫人轻掀床帷,将丝线系在床上的穆妃手腕。他见太医的次数也不少,知道把脉的位置,问道:“可要系在指定的位置?”

孙简心道:“系在离腕纹三寸左近就好。”

穆大人暗自称奇,让宫人按照孙简心吩咐做好。

孙简心目光如电,终借此间隙,见到床上躺着一女子,动也不动,直如死了一般,轻皱下眉头。

等丝线系好之后,众人只是望着孙简心,均好奇这人如何来悬丝诊脉。把脉的大夫他们见得多了,但隔丈许用丝线进行把脉的人物,他们可是从未见过。

孙简心不慌不忙地盘膝坐下,左手扯直了丝线,右手三指缓缓搭在丝线上,闭上双眼,右手三指轻微而动,像真能感觉到丝线上传来的脉搏跳动。

楼中静寂下来,似乎心跳声都能听见。众人被眼下情形吸引,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喘一下。

高纬虽还焦灼,可关心事情究竟,竟也不发一言催促。

足足有半炷香的工夫,孙简心这才轻嘘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高纬早转过身来,好奇地望着孙简心,见状问道:“怎样?”

孙简心终见高纬的面容,见他年纪甚轻,但双眉之间皱纹深刻,显然是个阴郁之人,谨慎道:“病人可是经常心绞疼痛,近日更是反复发作,时而昏迷不醒?”

言一出,那十数宫女均是目露不信,冰儿亦是身躯微颤,脸露喜意。

穆大人神色惊奇,诧异道:“你如何得知?”

他这么一说,无疑证明孙简心判断无误,虽有事实在前,穆大人却始终难信世上有如此神医,竟凭一根丝线诊断出穆妃的病情。

高纬急问:“那你说,如何诊治呢?”他本对孙简心没什么信心,但见过他悬丝奇技,倒感觉此人绝非宫中御医能比,言语倒客气很多。

孙简心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断得不错,微笑道:“这病是气上撞心,心中疼热……”

不待说完,高纬就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莫要如那些老学究般,说些朕不懂的事情,你只要告诉朕,究竟如何来医治就好。”

孙简心立即道:“在下现在未带针在身上……”他心道,我就算带着针,依你们对穆妃的重视,恐怕也不会让我施针,你们却不知这样爱护她,反倒是害了她。

转念之间,他说道:“皇上能否先给我一张琴呢?”

高纬和众人都怔住,一时间不明白孙简心什么意思。

穆大人蹙眉道:“你要琴做什么?”

“治病!”孙简心立即道。

众人面面相觑,就和不明白孙简心如何悬丝诊脉般,亦不明白琴怎么用来治病。

高纬喜怒无常,这刻倒是好说话,立即道:“给他一张琴。”

皇帝下旨,宫女不敢怠慢,慌忙出去寻琴。

她们知道这高纬性格不定,也知道有大夫来诊病,治疗的针艾、名贵的药材都早有准备,就算虎骨、熊胆、千年老参都是一应俱全,不想这大夫别具一格,要的东西虽寻常,她们反倒没有准备。

慌乱好一会儿才送上琴来,惹得高纬颇为不悦,幸好那穆大人在一旁劝慰,才不至于龙颜大怒。

孙简心见状,心中暗道,都说齐国穆提婆为人奸邪,和母陆令萱把持后宫,无恶不作,今日看来,传言倒是过于渲恶了。

琴送上来后,众人又沉默下来,看着孙简心,不知道他如何用琴来治病。就见他冉次盘腿坐下,横琴在膝,沉吟片刻,手一拂,竟要弹起琴来。

众人错愕,不想他这时候竟旁若无人地弹琴做乐,着实胆大妄为。

冰儿亦是不解,暗想方才那宫女说得不错,这个先生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大夫,哪有大夫如他这般治病?他这时弹琴,难道弹琴就可以治病?真是匪夷所思!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感觉孙简心是在治病,但见孙简心举止从容,倒像个琴道高手。他们都觉得这寥落肃杀的宫廷中,听他弹弹琴也是不错。

不想孙简心才一出手,众人又是脸色异样,穆大人也皱起眉头来。

这些人久在宫中,就算不吃猪肉,但总是见过猪跑的,齐国内宫乐师无数,弹奏吹击无所不精,这些人耳濡目染,曲子好不好总还知道。

琴声讲求和平中正,孙简心一弹,中正算不上,平就是太平了。

他似懵懂乐童才识瑶琴,手法简单,只是拨弄着几根琴弦,叮叮咚咚的气象虽不错,但让人感觉实在乏味。若不是见皇上高纬还在耐着性子听着,众人说不定早就喝起倒彩,轰孙简心出去了。

偏偏孙简心脸皮很厚,竟完全不知自己弹琴的幼稚,一派乐在其中之意。

冰儿也懂乐理,听了片刻,心中却是奇怪。

瑶琴七弦五音,五音为宫商角徵羽。她听孙简心弹得简单,但琴声多发商音,高低不定,若是闭目细心听去,只感觉琴音虽单调,但绝不刻板,让人如置山野泉旁,心境平和又清爽自然。

再过片刻,高纬终于按捺不住,叫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话一出,琴声戛然而止,不待孙简心问答,就听床榻上有一微弱的声音道:“皇上,这是在哪里呢?”

宫女微微喧哗,声音中全是难以置信之意,就算穆大人都动容变色。高纬一震,顾不得斥责宫女失态,又惊又喜,扑到床边叫道:“穆妃,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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