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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69)

她被张裕所擒后,身上的暗器被搜走,软剑却还在,可敌人来得太快,让她甚至来不及拔剑。她这一脚踢出得虽仓促,却也力道非常,只怕恶狼都能踢得死,不想竟踢在空处。

一蓝衣人轻飘飘地避开慕容晚晴的一击,到了她的身后,右手食中双指急探,看起来就要戳瞎她的双眼。

慕容晚晴一凛,身形倒翻出去,避开了那蓝衣人的一击。

不想那人双指戳空,急速一弹,有青烟从他手中飞出,到了慕容晚晴的鼻尖。

慕容晚晴躲避急迫,呼吸正急,将那青烟尽数吸了进去,脚一着地,就感觉天昏地转,晃了两下,缓缓地倒了下去。

只是倒下时,她才发现正落在林边那人的脚前。

那人身着青衫,但洗得似乎都已发白,上面好像还有两块补丁。慕容晚晴见了,倒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昏迷前有些艰难地向上望去,心头突然一震。

她望见了大志逸飞的一双眼,她竟是见过这人的。

紫金山顶的大石上,这人突如其来,给她讲了个故事后就悄然而去。

慕容晚晴一直不解他的用意,更不解他为何要伙同旁人对她进行暗算。

坠入昏迷前,慕容晚晴只想着一个问题,这人究竟是谁?

夜幕渐薄时,天边曙青更暗,月失光华,云中若隐若现。

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升起时,反意味着长夜将去……

可再亮的星光,在辉煌的宫殿中,也显得那么黯淡。

陈顼竟然仍未睡,他身处青烟缭绕的大殿中,坐在华丽的龙椅上,正看着殿中的铁笼。

他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笼子,神色木然,只是握着扶手的双手,一点点地发紧,如同他紧锁的一颗心。

殿外微有喧哗,转瞬间,临川公主跑了进来,叫道:“父皇,你还未睡,太好了。你……”她突然住了口,望见父亲望来,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冷漠,心头一沉。

她知道父亲有个习惯,总喜欢在静静的深夜看着那牢笼。

多年前,陈顼一直身处牢笼,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如今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仍对往事念念不忘。

眼下他虽然已在笼外,但其实还是住在笼中……

陈顼只看了临川公主一眼,就望向了脚尖,终究开口道:“何事?”

临川公主本有千言万语要问,见状竟是心悸,上前一步道:“父皇,你不是一直对女儿说,孙思邈曾经救过你,孙思邈是个痴情的人,孙思邈也是个好人?”

这些年来,陈顼一直望着那铁笼,一直未忘记往事,也对临川说过了很多遍以往的故事。

他说的是以往的痛苦磨难,因为他不找一个人诉说,就无法消磨那不停疯涨的痛苦,只有诉说后,他才能度过漫漫长夜,可临川公主记住的偏偏只是故事中的孙思邈。

陈顼漠然道:“那又如何?”

“就是因为父皇一直不停地说,女儿才知道这个人,才知道这人的往事,女儿曾说过,若孙思邈没有死,女儿就会嫁给他。”

临川公主说到这里时,星眸熠熠生辉。

这是她的一个夙愿,这也是她一直梦想的事情,这个念头伴随着她多年,早就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盘踞了她的身心。

她太顾自己的感觉,却没有留意到陈顼的脸色冷了下来。

“父皇也答应过女儿,如果真有机会,会让女儿嫁给孙思邈。”临川公主激动道,“可父皇为何不兑现承诺?”

“机会已经错过了。”陈顼冷冷地回了一句。

临川公主感觉浑身发冷,退后一步道:“什么机会错过了?”

“朕已经给过孙思邈一次机会,但他并没有珍惜。”陈顼冷漠道,“在皇宫时,朕已问过他了。”

临川公主脸色在那一刻白得如雪,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陈顼,许久才道:“原来孙思邈说的是对的。”

陈顼眉头跳了下,反问道:“他说了什么?”

临川公主缓缓道:“他说这场戏的结果已经注定!”

她脑海中瞬间回想起孙思邈所说的一切。

“我没有骗你,能骗你的只有你自己……这场戏的结果已经注定……”

“你父皇绝不会为你,放弃他的决定,而淳于将军若不是早知你父皇的决定,如何会这般大动干戈?”

她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而孙思邈却早看穿了因果。她本不信,孙思邈说得没错,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在两个世界。

陈顼似乎怔了下,嘴唇动了下,喃喃道:“结果已经注定?”

“是的,所有结果早已注定。”临川公主叫道,“父皇,你根本没有给孙思邈机会,根本没有!”

那一刻她脑海有着说不出地清晰,往事一幕幕地流过。

“所有的一切结局已定,父皇你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因为结局就是你安排的,而淳于量、王远知才是你最信任的人,也是这出戏的关键人物。”

“你显然早和王远知、淳于量商量好了所有的事情,因此王远知才会来,会来配合你演戏,因此他入狱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还会出来。”

“是你叫我放下笼子,笼子内是孙思邈,笼外却是王远知,说明你最信任的还是茅山宗,你根本没想过用孙思邈。周国前来索要孙思邈,你其实已经决定将孙思邈交给周国。”

“可你若是那么做,未免对孙思邈太不公平……不,不是不公平,因为你难以对自己交代,毕竟孙思邈救过你……”

“因此你故意装作给他机会,却又将他卷入漩涡,以此对他要挟,然后才能心安理得地将他送往周国换取什么江北六城,我知道你一直都怕周国,怕他们打过来的……”

陈顼脸色铁青,突然一拍扶手,喝道:“不要说了。”

“不,我要说。”临川公主悲声道,“父皇,你难道忘记答应了女儿什么?”

“国家大事,岂能被儿女私情所绊?”陈顼冷声道。

临川公主摇摇欲坠,喃喃道:“国家大事,儿女私情?”她其实早就听过,最是无情帝王家,在宫廷的权利欲望之下,感情早是难得奢侈之物,可她一直不信的,因为她一直到了现在,只感觉父亲不过有些怪,却从未感受到父亲的严厉苛责。

只有这一刻,她才切骨地感到,她的愿望,只怕再也不能成行。

但她还是试图挽救,因此抗声道:“可是父皇你莫要忘记了,孙思邈毕竟救过你的命。”

陈顼立即道:“朕关他入笼的时候,并没有杀他!”

“这就算偿还了他的恩情?”临川公主反问道。

陈顼冷哼一声,却没有言语。

临川公主霍然明了,忍不住叫道:“父皇,你做了这些,根本不是为了国家大业,而是自欺欺人。”一言落地,殿中突然静了下来。

临川公主悚然于那种静寂,竟难再说下去。

陈顼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儿道:“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他不知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额头青筋都在轻微地跳动,眼中的寒光,比刀锋还要冷。

临川公主望见陈顼这种模样,一时间竟觉得说不出的陌生,心中抽搐,阵阵地绞痛。许久,她才道:“父皇,女儿知道了。可女儿还想问一件事。”

陈顼不语,微微地吸了口气,眼中的寒光渐渐弱了——眼前这个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临川公主却觉得更冷:“女儿想问,是不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孙思邈?”她已绝望,这是她自儿时就做的一个梦,却不想有一日要和这个梦告别。

“是。”陈顼缓缓道,“因此你最好的选择,是忘了他!”

临川公主软软地倒了下去。

永远不能和所爱的人相见,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苦楚,更何况是芳心早被梦幻充满的临川公主?

一个人当然不能永远地做着梦,可此生若是无梦,那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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