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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62)

他没小瞧张裕,但低估了张季龄。

张季龄实在太窝囊,窝囊得让所有人都几乎忘记了他也是龙虎宗的高手,甚至是张裕的大哥。

可张季龄不是自废了武功,怎么还会有这般神通?

方才张季龄炸开,不过是个幻象。鼓动的是衣衫,炸裂的也是衣裳,他本人早倒退了出去。

烟雾缭绕中,王远知还能看到张季龄对他一击后突然抓住张裕、冉刻求二人倒飞了出去,霍然撞到一面木墙上,入了一间厢房内,再没了动静。

陈兵稍乱,就听一人喝道:“包围那间厢房。若有人出,射杀!”

发令之人正是吴明彻。

陈兵本有些慌乱,闻言立即将那厢房包围,或挺刀,或引弓,却不敢轻易进入厢房。

方才那一幕诡异非常,让他们意识到眼前面对的人并非简单的刀枪弓箭能够解决。

吴明彻神色凝重,手一挥,只听“夺夺”响声不绝,无数铁钩射在了那厢房的木质墙壁上,转瞬的工夫,那间厢房被拆得干干净净,一块木板都没有留下。

众人举目望去,又惊又奇。

他们亲眼见到张季龄带着张裕、冉刻求逃入了这间厢房,可房子拆除后,一目了然,房间中,并无半点人影。

张季龄三人,竟凭空不见。

爆炸声传来,孙思邈微震,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淳于量很快恢复了平静,叹息一声道:“你虽为他们求情,但他们却不见得信得过你。你如此努力,只怕白费了力气。”

孙思邈道:“我做事,只因为自己要做。结果如何,非我能预测。”

他简简单单的话语中,没有失落,只有执著。

淳于量怔了下,又咳了起来,蜷缩起身子。

风更冷,炉火也黯淡了下来,有兵卫进了庭院,匆忙地到了淳于量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又退了出去。

淳于量望向孙思邈道:“原来张季龄等不及先生为他们说情,抢先发动,伤了王远知,然后带张裕和冉刻求逃了。”

他知道张季龄逃了,居然还很平静。

陈国最有名的三员大将中,他无疑是最憔悴无力的那个,可若论沉着冷静,谋略深远,却远胜过其余两人。

孙思邈喃喃道:“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他们逃到了张季龄所住房旁的厢房,然后就不见了。”淳于量平淡道。

孙思邈叹了口气:“只怕房间下会有暗道。”

淳于量讥诮地笑了下,又满了杯茶捧在手上。茶杯虽暖,可他眼中满是寒意。

“淳于将军算无遗策,既然将张府重重包围,怎么会算不出张府下会有密道呢?”

孙思邈惆怅又道:“所以无论如何,他们还是逃不出淳于将军的罗网。可能他们从地道的另一端出去的时候,发现陈兵早就埋伏在那里。”

淳于量笑了笑:“世上的人若都像先生这样,那肯定会安静很多。因此……”顿住凝望孙思邈的眼,“他们还是在我的手上。”

他的意思很明白,孙思邈若不答应为陈国效力,冉刻求等人仍旧只有死路一条!

冉刻求还没死,可心早就一寸寸地凝成了冰。

蝶舞死了,死在他的面前,他那时候几乎想和蝶舞一块死的,但张季龄拎着他撞入厢房的时候,他并没有挣扎。

他眼下虽会为女人去死,但绝不想这时候耽误旁人的生。

三人冲到屋中,滚做一团时,张季龄不知动了什么地方,冉刻求就觉得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冉刻求根本没有喊,他只是在无边的黑暗中向下滚去,不知滚了多远,撞到一面墙壁才停了下来。

四周漆黑一片。

转瞬有灯燃起,冉刻求四下望去,发现四周均是石头砌成的墙壁,看起来竟像是个绝地。

他见到这情形没有吃惊,在他心中,这时候到了什么地方,都没什么两样。可让他吃惊的是,他很快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手足被绑,正坐在墙角,见到冉刻求时,也是一脸惊奇。

那人正是慕容晚晴。

“你……你怎么……”冉刻求才要发问,立即明白过来。

李八百、张裕本是要用慕容晚晴要挟孙思邈的,慕容晚晴被关在这里再正常不过。张府下的机关,不脱离龙虎宗范畴,张裕当然也知道的。

慕容晚晴没说话,目光望向了灯火来处。

点灯的是张季龄,他身边躺着一人,却是张裕。张裕双眼闭着,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过去。

外边天翻地覆,慕容晚晴却什么都没听到,蓦地见到张裕这种模样也不由吃了一惊。

张季龄脸上黑气更浓,突然轻声道:“仲坚……”

他叫得很谨慎,似乎面临条毒蛇,只怕被毒蛇咬上一口,他叫得也很轻很淡,甚至没有去看冉刻求。

冉刻求没应,只是看了张季龄一眼,带分询问之意。

他不再拒绝别人叫自己张仲坚,对张季龄的怨恨也少了许多,因为他知道张季龄是有苦衷的。

他虽从小就没了父母,但却从不是愤世嫉俗的人,可他还是难以开口叫声父亲——虽然方才张季龄拉着他逃命的时候,他有那么分激动。

无论如何,这次张季龄并没有抛弃他。

张季龄终于望向冉刻求,目光中并没有柔情,他看着冉刻求,居然还很客气的样子:“一会儿……仲坚……你带张裕逃走……”

他突然伸手从手指上取下那个碧玉指环,递向冉刻求道:“给你。”

冉刻求一怔,不接指环,只是看着张季龄发黑的脸:“张裕怎么了?”

“他昏过去了,一会儿能醒来。他还有活命的希望,只要你能带走他。”

见冉刻求并不伸手,张季龄脸上黑气更浓,终于有了分焦急之意,他顾不了许多,一伸手就将那戒指套在冉刻求的手指上。

见冉刻求没有挣扎,张季龄顿了下。给冉刻求套上戒指的时候,他是握着冉刻求的手。

冉刻求手冰冷,张季龄的手却火热。

不过片刻,张季龄一咬牙,突然松开了手,在石室墙壁一拍,地面霍然又裂开个黑黝黝的洞口。

“你带张裕从这里走!”

慕容晚晴变了下脸色,她当然听出了什么。

她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知道这是要命的时候,可张季龄似乎不要走,也不准备让冉刻求带她走,是不是说明张季龄准备先杀了她?

慕容晚晴还是沉默。

事到如今,她并不想说太多。

冉刻求未动,只是望着张季龄道:“那你呢?你怎么不走?”

灯芯爆了下,那点光彩似乎全落在了张季龄的眼中。

可是灯芯爆了又黯。

张季龄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做。”

“什么事?”冉刻求坚持问。

张季龄胸膛起伏,长吸一口气,还能平静道:“我不是叛逆,我的全部财产都在江南,我不能走。”

冉刻求只觉得脑海一炸,所有压抑的情感瞬间爆发,嘶声道:“你难道还幻想和皇帝说清楚,还想当你的江南首富?”

张季龄淡淡道:“不错,我不能放弃……这里的一切。”

冉刻求踉跄退后一步,缓慢道:“然后你就可以放弃我?”

他真的不解,他以为他已经了解。

当年父亲为了不得已的理由丢弃了他,害他怨恨多年。如今他们终于相聚,解释了误会,父亲也肯拼命在敌人环视下救了他。

他以为他们可以团聚,甚至准备开始接受这个一直被他怨恨的父亲,可原来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张季龄笑笑:“你长大了,不用靠父亲也能活下去,是不是?”

冉刻求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一刻间全被抽走,又退了步,咬牙道:“不错,没有你,我也能好好地活!”

他霍然转身,都忘记了带走张裕,就要向那洞口冲去。

他想逃离这里,永远逃离江南,前方洞口黑黝黝的,哪怕是地狱,他也想进入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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