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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55)

冉刻求笑中有泪:“我千百次地问自己,我需要一个解释,可原来这个解释那么地有趣!”

张季龄神色木然,可衣袂已无风自动。

冉刻求终于止住了笑:“先生,他不是我的父亲,你也不用再管我了,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他竟奇异地恢复了平静,只是一字字说出来的时候,嘴角竟都溢出鲜血。

或许哀痛莫大于心死。

李八百突然笑了起来:“张仲坚……”

“不要叫我张仲坚!”冉刻求咬牙道,“我不姓张!”

李八百目光闪烁:“其实你误会你的父亲了。”

“你又知道?”冉刻求咬牙道。

李八百哂然笑道:“我当然知道。傻小子,你父亲这么说,不过是为你好。孙先生,你说是不是?”

“不是!”

说话的却是张季龄,他似乎用了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周身剧烈地颤抖。

冉刻求一怔,本是死灰般的心终于感觉出了什么问题。

孙思邈叹了口气,缓缓道:“李八百,看起来你知道的真不少。”

李八百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水,淡淡道:“当然,我若不知道,怎敢孤身来此和孙兄摊牌?张季龄本是张裕的大哥——龙虎宗的高手,张仲坚……不,冉刻求这么算来,也属于天师六姓之中,我怎么会不加以关注?”

冉刻求一震,突然想到张裕要收自己为徒一事,倒不认为李八百是无稽之谈。

“只要是天师门下,兄弟我都会关心的,谁让兄弟心热呢?”李八百含笑道,“因此,兄弟费尽心思,终于查到了当年的真相……张仲坚……哦,是冉刻求,你要不要听听?”

他也不等别人回答,又道:“这件事说穿了,简单。张季龄一直是被斛律明月控制,他不想让儿子也卷进来,因此为了儿子好,这才狠心丢了儿子。”

冉刻求心中一震,难信这种说法,却又相信这说法是真的。

他实在想不通父亲为何会和斛律明月扯上关系,但如果张季龄真是龙虎宗的人,那还有什么事不能信的?

“或许不应该说张季龄丢了儿子,只能说他将儿子偷藏了起来。”

李八百补充道:“可我也没查出哪里有了差错,反正张季龄藏起来的儿子突然就丢了,一直流浪江湖,变成了冉刻求。冉刻求却一直以为父亲丢弃了他,因此怀恨在心,却不知道他父亲一直在找他,只是找不到而已。”

仰天打了个哈哈,李八百道:“可冉刻求无论姓什么,这张脸就是张家的脸,若加上满脸胡子,嘿嘿……活脱脱的就是天公将军张角,这点谁都无法否认。”

冉刻求周身颤抖,虽还是一知半解,心中宛若有火重燃——可绝非愤怒之火。

张季龄哑声道:“李八百,你为何全都要说出来?”

李八百说出真相,他看起来竟没有感激,反倒很不情愿。

冉刻求大为困惑,霍然望向孙思邈道:“先生,李八百说的可对?”

他知道在当下,能信的恐怕只有孙思邈一人。

孙思邈轻叹一口气,没有回答冉刻求的问题,凝望李八百道:“张季龄宁可被儿子误会,也不想说出真相,只不过是不想再让儿子卷进来,你为何一定要说?”

张季龄一颤,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意。可心中不由想到,孙思邈怎么会了解得如此透彻,难道说……他早知道我的身份?但他若早知道我的身份,那他是否还知道些什么?

冉刻求嗄声道:“可我有权知道真相!”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心中一阵激荡,对李八百竟有感谢之意,却不去想李八百为何要说出真相。

他不管许多,他只知道有些真相是他宁可牺牲性命也要知道的!

“不错,冉刻求有权知道真相的。”李八百淡淡道,“他身为天师六姓中人,不但有权、还有必要一定要知道真相!”

“他知道真相后,你这副牌赢的希望就更大了?”孙思邈道。

“孙兄真的深知我心。”李八百抚掌笑道,“如今父子相认,误会全消,真可谓大团圆的结局。兄弟我最喜欢看这种结局了。”

见孙思邈皱眉,李八百问道:“可孙兄为何皱着眉头,难道一定要让结局变成悲剧?”

冉刻求身躯微震,终于明白李八百为何有恃无恐。

不但慕容晚晴在李八百手上,张季龄也被李八百控制,李八百也就间接控制了他冉刻求。

孙思邈投鼠忌器,如今束手束脚,这副牌赢的机会实在不大。

孙思邈缓缓道:“李八百,你真的是个无情的人。”

“可越是无情的人,其实越是多情的。”李八百笑里带冷,“兄弟看似无情,其实多情,不然为何热心奔波,让天师大道得行,让父子相认,积极牵线当月老?孙兄看似无情,实则也是多情……”

放下茶杯,李八百字字击中孙思邈的要害:“你绝不会看着慕容晚晴去死,你也不会不顾张季龄的父子之情,不然也不会到如今还不敢出手。因为你太了解兄弟,知道你不敢的事情,兄弟全都敢做!”

孙思邈脸上又现沧桑之意。

孤灯孤独,照在李八百阴暗的脸上。他刀不在手,可像化入眼眸之中。

“张季龄看起来也像无情之人,其实更是个情种。本来我和他约定父子相认后,就让他暗算孙兄的……”

张季龄一震,却保持沉默。

李八百又道:“可方才他违背了约定,竟能忍心不认冉刻求。他看似无情,兄弟我却知道,他那时候希望孙兄能带走冉刻求的,只要他儿子平安,他什么事都会做,包括对兄弟我不利。”

冉刻求听到这话,只感觉一股酸意冲到鼻梁。

“因此你改变了主意,看似让他们相认,其实是在警告我?你当然知道,我不会让你杀了张季龄?”孙思邈道。

“孙兄圣手仁心,当然不会做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情了。”李八百手一晃,有刀在手。

刀锋就在张季龄的脖颈之上。

灯火下,泼风刀闪着妖异的七彩光芒。

冉刻求大惊失色,张季龄却是动也不动。

孙思邈也未动,只是叹口气道:“李八百,你真以为底牌是在你的手上?”

刀锋冷,李八百目光更冷:“底牌不在我手,难道是在孙兄之手?”

“底牌也不在我手。”孙思邈道。

李八百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孙思邈绝非无的放矢的人。

“孙兄莫非已脱离了大道,当起了和尚,竟和兄弟打起禅机来?底牌不在你我之手,会在哪里?”李八百目光突然一扬,望向了窗外,只因为窗外有声音传来。

“底牌其实在我的手上!”

那声音很冷——冷中带着无边的杀意。

窗外竟有人。月光洒下,落在了那人的脸上,将那人脸映得半黑半白。

李八百一见那人,脸色微变,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来人竟是萧摩诃——陈国的大将。

萧摩诃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张家,此刻正站在庭院中,隔窗冷冷地望着李八百。

李八百心中困惑,还能笑得出来,悠然道:“不想堂堂陈国大将,竟也做起鸡鸣狗盗的勾当来了。萧将军深夜来此,可想偷点什么?”

他虽神色轻松,可心中震骇,因为他已听到四面八方有沙沙响动声传来。

暗夜中,那种沙沙之声虽轻微,但李八百已听出,那是许多人掩来的脚步声响。

萧摩诃目光中满是杀意,一字字道:“我来此,的确是想偷一件东西。”

“哦?”李八百见孙思邈竟还坐在那里,也不由佩服此人的镇定功夫,心中想着对策,胡诌道:“张家富甲一方,你要偷什么?”

“偷你的项上人头!”

泼风刀蓦地闪过分凄厉的光芒,李八百放声长笑道:“就凭你?你也配!”

他虽笑,可笑声中也有一分不安。他知道萧摩诃话不多,可越是话不多的人,说出的话就越有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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