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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52)

刹那的工夫,他脑海立即闪过邺城长街那把紫金刀。

刀如雷电,只有那样的刀,才能一刀断了这么粗的大树,李八百的刀都不能。

兰陵王到了这里?听冉刻求说,蝶舞也到了这里。一念及此,孙思邈神色微有异样。

冉刻求看不出究竟,但信孙思邈的判断,忍不住道:“这里怎么会有人动武,难道有强人劫财……”

话音未落,突见孙思邈向旁望去,冉刻求忙跟着望去,就见一间厢房内突然亮起了灯光。

灯光昏黄。

本来如斯夜中,灯光代表着温暖和等待,可冉刻求见到那灯光,却有心悸之感。见孙思邈举步要向那亮灯的地方走去,冉刻求一把抓住他,低声道:“先生,小心。”

孙思邈突然笑了,拍拍他的肩头,示意知晓,然后向那房间走了过去。

他也感觉有张无形的网就要收拢……

可他不会逃避。

走到门前,他正待拍门,就听里面一人笑道:“孙兄此刻才来吗?门没闩。”

那笑声中满是亲切熟络之意,冉刻求听了,脸色遽变。

孙思邈目光微凝,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道:“劳烦阁下等候多时了。”他一听那声音,就知道夜还漫长,风雨又来。

房间燃着盏孤灯,坐着俩人。一人脸色木然,赫然就是张季龄,见到孙思邈推门进来,头也不抬。

说话的那人并不是他,那说话的人此刻还能好整以暇地倒了杯茶,满是优雅之意。可灯火下,他的目光闪烁碧芒,妖异邪恶隐现。

那人正是李八百。

见孙思邈进房,李八百笑道:“孙兄这么说,难道是算准我会来?”

孙思邈竟能悠闲地找张椅子坐下来,微笑道:“我只是感觉,今晚过的虽算热闹,但没有阁下出场,难免遗憾。”

李八百笑意更浓:“兄弟就怕孙兄遗憾,这才赶着过来接着这出戏唱下去了。”

“那阁下现在准备唱哪出呢?”孙思邈问道。

“孙兄不知吗?”李八百慢慢地喝着茶。

冉刻求有点看直了眼。他若不知情,还真以为这是好友重逢,可他偏偏知道绝非如此。

上次响水集外,这个李八百就是煮酒相约,可杀机暗藏,几乎要了孙思邈性命。

这次李八百当然来意不善,可他埋伏在哪里?

冉刻求悄然走进房间,目光落在张季龄的身上,微有茫然。他没见过张季龄,更不知道这简朴的人竟是江南首富。见张季龄头也不抬,冉刻求心道,难道说李八百厉害的杀棋竟是这人?

孙思邈道:“还真的不知。”

李八百放下茶杯道:“都说不叫的狗才是最咬人的,总说自己不知道的人,其实比谁都明白。”

“哦?”孙思邈笑道,“倒让阁下见笑了。其实我的确隐约知道些,却有几个关键环节不能确定,需要得到阁下的肯定才行。”

李八百眯缝着眼眸:“孙兄哪几个关键不知呢?兄弟若是知晓,定知无不言的。”

灯火下,孙思邈脸上迷雾升起。

“我只想问问,陈叔陵是否和李兄有些关系呢?”

李八百一拍桌案,挑起大拇指道:“孙兄果然聪明,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既然孙兄问了,兄弟也就不会隐瞒什么,其实兄弟和陈叔陵狗屁关系都没有。”

“哦,这么说——让陈叔陵冤枉陈叔宝,想法让魏登隐欺骗陈叔宝,蛊惑桑洞真背叛茅山宗的事情,和阁下都没关系了?”

孙思邈对李八百说的话半句都难信,不过他还是要问,很多事情本不是问出来的,而是试探出来的。

李八百一拍脑门,哈哈笑道:“孙兄不提,我差点忘记了。不过你倒是冤枉了我,我一个人,不过捡一两件来做就是力所不及了,怎能做得了许多事情?”

顿了片刻,他又道:“陈叔陵狼子野心,本就想做太子。正好皇宫传国玉玺失窃,那传国玉玺在你我兄弟眼中,当然屁用没有,可在陈顼心目中关系重大。”

孙思邈缓缓点头,虽对李八百极为戒备,倒是赞同他说的这点。

传国玉玺在陈顼心中,已不止玉玺那么简单!

“兄弟我得知这大事发生,知道大有文章可做,当然会想办法参与。”李八百叹口气道,“谁叫兄弟最是热心呢?”

他侃侃而谈,叹息时忧国忧民的样子,冉刻求看得心冷,实在难想这种人会有这么多面目。

“陈叔陵想做太子想得发疯,其实一直也在觊觎传国玉玺,可他好像没有偷成。他本来让黄广达去办的,但黄广达不中用,没有偷成,兄弟替陈叔陵不值……”

“然后你就把黄广达杀了,埋在兴郡王府的后花园,让他们猜忌去?”孙思邈问。

李八百一拍大腿:“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孙兄也。”

说到这里,李八百像也有分困惑,转瞬摇头道:“兄弟真不知那玉玺究竟去了哪里。不过那倒无关紧要,就算玉玺在陈叔陵手上,他要做太子也得等陈叔宝死了才行。”

“然后,阁下就煽动陈叔陵想办法除去陈叔宝?”

李八百摇头道:“陈叔陵这个废物,不用兄弟煽动也一直想陈叔宝死,可他有贼心并没贼胆的。兄弟我看不过,就和他说,帮他做到这点,只要他去茅山一趟,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去做,管保清清爽爽,和他没有瓜葛。他看兄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兄弟我的确也是值得信任的,孙兄你说是不?”

孙思邈看了他半晌:“我只信你吃人骨头都不吐的。”他说到这里时,若有意若无意地向张季龄望去。

他当然知道情况很不对。

张季龄这刻在这里做什么?被李八百胁迫,还是另有目的?

慕容晚晴去了哪里?

张丽华呢?

可他并不去问,他知道这时候急并没用,李八百就是在等他急。

李八百哈哈一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孙兄果然知我。”

他回到话题上道:“陈叔陵就不如孙兄聪明,乐颠颠地去了趟茅山,继续做他的太子美梦。”

孙思邈有些恍然道:“怪不得淳于量说,陈叔陵也曾见过魏登隐,原来是阁下安排的。阁下这种安排,目的当然是挑动陈国内乱了……”

“孙兄真是深知我心。”李八百很似得知己的喜悦,“兄弟我就喜欢乱,乱才好玩是不是?”

“你恐怕不止想让陈国皇宫内乱,你还想将一切过错都推到王远知的身上!”孙思邈道。

李八百瞳孔微缩,还能微笑道:“四道本一体,茅山宗更是你我大志所期。通天殿时,兄弟可选王远知坐头把交椅,孙兄也赞同,这会儿为何这么说兄弟?”

“陈叔陵到茅山时,见到的魏登隐可能是假的……陈叔宝见到的也可能是假的……”孙思邈缓缓道。

李八百开始喝茶,灯光下,脸色有些阴暗。

“你挑动陈家兄弟相争,只是第一步,借刀杀人是第二步。”

孙思邈脸上迷雾更浓,可一双眼眸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你既然能让陈家兄弟去茅山,显然有十足的把握把戏演好。裴矩——既然会易容……多半是趁王远知闭关时擒了魏登隐,假扮魏登隐的模样去见陈叔宝和陈叔陵,将矛头引到茅山宗身上。”

李八百只能叹息:“孙兄真的无所不知,竟连裴矩的底细都挖出来了。”

“他什么底细?和阁下很亲近吗?”孙思邈似随口一问。

李八百目光闪动,哈哈笑道:“我和他没什么狗屁关系,可能就是臭味相投才在一起了。”他岔开话题,“不过孙兄真的能把裴矩所为想得清楚,实在了不起。”

孙思邈没有半分得意,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李八百说的话虚虚实实,否认和裴矩的关系,可能反倒和裴矩有分关系。

裴矩幕后何人,他是知道的,可李八百是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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