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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07)

望着眼前那朦胧如月的女子,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在岭南如意峰的冼夫人……

二人沉默许久,张丽华才低声道:“今天陈国太子来了,先生也见过了。”

她说的是废话,很多人在一些事难以启口的时候,通常先用废话开头。

又过了片刻,她终于说到正题:“他对家父说了,想娶我为妃。”

孙思邈笑容浮起,回道:“太子是个痴情人。”

张丽华垂头望向足尖,缓缓道:“先生对这件事,如何来看?”

她说的声音虽低,墙外的慕容晚晴却听见了,心中一颤。她也是女人,知道一个女人若不是因为那男人在她心目中有了一定的分量,绝不会去征询那男人的意见。

孙思邈笑笑:“我如何来看并不重要,关键是张小姐你自己怎么看?”

张丽华还是没有抬头,却叹了口气:“妾身落入那妖人的手上时,本以为再没有活路,也从未想到过在那种时候,还会有个人不顾自身安危,想着来救我。”

她霍然抬头,盯着孙思邈道:“先生为何要救我?”

孙思邈又笑了,淡淡道:“我救人的时候,从不去想什么理由的。”

张丽华微震,秋波中隐约泛起分波澜,许久才道:“原来是妾身多想了。”她这一句看似完结,可其中的意味却让人浮想翩翩。

慕容晚晴立在墙外,却是在想,当初他为了我挡了义父一箭,原来也是不想理由的?

“妾身不喜欢陈国的太子。”张丽华幽幽又道,“可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能凭借自身的喜好来决定。”

孙思邈反问道:“那由什么来决定呢?”

“天!”张丽华回了一字。

见孙思邈若有困惑,张丽华解释道:“太子前来提亲,家父也难以做主。妾身若没有个合适的借口,也是不好拒绝太子。”

秋波漫来,若无意若有情,其中了含意浓过花香。

慕容晚晴心中微震,难道她喜欢上孙思邈?这么说,就是想要孙思邈给她个拒绝陈叔宝的理由!这理由只有一个,当然就是希望孙思邈向她提亲?女人不总是因为一个男人来拒绝另外一个男人?哪怕只是一个幻想!

她心思细腻,片刻就将其中曲折的心意想个明白。她手捏衣襟,紧张地等待着孙思邈的答案。

孙思邈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叹了口气。

张丽华也幽幽轻叹,似已知道了孙思邈的答案,扭头看向了身边静开的桂树。

“妾身无法拒绝太子,只好推命于天,说明天清早,会去城外紫金山上的三清观求下姻缘,看是否和太子有缘。”

她默然许久,波澜终转轻淡:“若苍天决定,妾身和陈太子有缘,妾身也无从抗拒。孙先生,你说是不是?”

孙思邈道:“我只知道,天命也是要人来选。既然你已做了决定,在下告辞。”

墙外的慕容晚晴轻轻松了口气,一抹浅笑现在唇边——弯弯的,如同天上的月儿。

“等等!”张丽华突道,“孙先生,我可以再求你一件事吗?”

孙思邈凝望着纱巾后的容颜,缓缓道:“请讲。”

“妾身明日去三清观问姻缘,不知为何,总有些害怕,希望先生陪我一路,不知可好?”张丽华恳切地说道。

孙思邈背对张丽华,脸上突然带分极为复杂之意——似忧愁、似怜悯,也像有分思索的味道。他那一刻想了太多的念头,但只回了一个字。

“好。”

张丽华轻舒一口气,终于有了分微笑:“那烦劳先生暂留在这一晚。明日再见。夜深了,先生请回吧。”说完,她缓步离去。

慕容晚晴听孙思邈的脚步声也随即远去,又忍不住咬咬嘴唇,倏然上了墙头。

从墙头望去,她才发现这是张家的后花园。远远望见张丽华已然不见,孙思邈却进了一间房,关上了房门。

有灯燃起,驱赶着屋中的黑暗。孙思邈的影子映在窗前,多少有些孤单。

月高悬却远,花香浓情淡。

那孤单的身影让慕容晚晴突然有种诉说的冲动,她正要跃下墙来,灯突然熄了。

慕容晚晴立在墙上,扶着探出墙头那不甘寂寞的树干,苦涩地笑笑。

目光转动,隐约见张家庭院极大,却是一片幽暗。

过这花园不远,有几排厢房林立。有间厢房还在亮着灯火。

寻思间,慕容晚晴放弃了去找孙思邈的念头,轻轻下了墙头,绕路向那亮灯的厢房寻去。她有很多不解的地方,要找张季龄先谈谈。

近了那亮灯的厢房处,慕容晚晴转目四望,就见张家房间虽多,可处处黑暗没有人声。这偌大的张家,好像除了张季龄父女和那苍老的管家,竟再没有别人居住。

慕容晚晴心中有分异样,实在不解为何堂堂江南首富,举止怎么这般古怪?

突然有咯吱声传来,慕容晚晴立即隐身暗处举目望去。就见那亮灯的房门打开,张季龄从房中走了出来。

月色青冷,照得张季龄脸上也有些发青,更显得他眉间那悬针纹深邃如刻,甚至有分阴森的味道。

他微驼着背,脸色木然,让人看不出半分表情,当然也让人看不到内心的半分情感。

慕容晚晴本要找他,可见到他这般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有分寒意,双腿僵硬,竟不想现身。

只是这片刻的工夫,张季龄又进了另外一间房,只见灯燃灯熄,显然那是张季龄休息所在。

慕容晚晴隐身暗处许久,直等张季龄房间没有声息后,这才缓步走出来。犹豫片刻,她向那燃灯的房间走过去。

她突然发现,这个张季龄的身上有着太多令人费解的秘密。

堂堂江南首富,居然和斛律明月有了关系;堂堂江南首富,居然这般寒酸,不但吃饭节俭,甚至住的地方也是如斯简陋,连仆人都没有一个。

想起当初徐陵和张季龄相见时,那几个宫中侍卫在窃窃私语。当初慕容晚晴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事情显然,那几个宫中侍卫当然也没有见过张季龄,也想不到张季龄会是这般模样。

张季龄为何如此?

慕容晚晴心中困惑,悄然地推开了那燃灯的房间,竭力不让房门发出半点声响。

可就是那种沉寂的静,在如此夜晚,才显得特别的惊心动魄。

房间内有烟雾缭绕,空空荡荡,只在尽头靠墙处摆放着一张香案。香案左右,燃着小孩手臂粗细的白色蜡烛,香案上有两块灵牌。

灵牌前,有檀香轻燃,散发着幽冷的香气。

这是个灵堂!

慕容晚晴绷紧的心弦反倒放松了下来,暗自舒了口气。她明白过来,原来张季龄适才是来祭拜亲人,怪不得有那种表情。

可一个富豪,孤单地住在这僻静的地方祭拜亲人,无论如何,说起来都是很古怪的事情。

慕容晚晴顿时好奇心起,忍不住想看看灵牌上是张季龄的什么人。

烟雾缭绕,烛火都有分冰冷孤寂的味道。

慕容晚晴上前几步,终于看清楚一块灵牌上的字迹,上面字迹简单,只写着“亡妻雨泪之位”。

慕容晚晴心中吁了口气,双掌合十,轻轻拜了下。

她也是才见到张季龄,当然更不认识张季龄的亡妻,但见到那灵位孤独,感受到阴阳离别的凄凉,心中戚戚然对张季龄有股同情之意。

可她心中也有点奇怪,不知这灵牌为何不写姓氏呢?

她目光已望到第二块灵牌之上。

灵牌竟是没字的!

慕容晚晴心中微震,不明白一块没字的灵牌意味着什么。她凝眸望去,突然发现那块灵牌不是没字,只不过是背面朝外,有字的一面向着墙壁。

慕容晚晴皱了下眉头,疑惑顿起。

那灵牌怎么会那么摆放?

这灵堂十分干净,只怕有人天天前来打扫,若是摆错了,张季龄和那老仆没有道理不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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