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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54)

不见低头见,咋就把公安局的人叫来了,真是越有钱越狠哪!”

有的说:“抓了儿子,留下个瞎眼的孤老婆,叫她咋活呢?恁干脆把这瞎眼人也抓

走吧。”

有的说:“这事民不告官不纠。还是去求求罗锅来顺吧……”

于是瞎眼的四婶又跪着爬到了罗锅来顺的跟前,哭着说:“老哥,不看僧面看佛面,

求你上去说说话,饶了这俩娃子吧……”

罗锅来顺几乎快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他慌慌地跑到民警跟前,也像犯罪似的

往地上一跪,说:“放了他们吧,放了他们吧,俺不告了。我当家,俺不告了……”

民警们都笑了。一个民警说:“你不告也不行啊。他们犯法了,谁也没有办法。”

林娃河娃两兄弟看可怜的瞎娘在地上爬来爬去地给人磕头,便顶着一口气喊道:

“娘,咱不求他们。俺做事俺顶着,你别……”说着,两兄弟哭起来了。

纷乱中,不知哪位好心人把村长杨书印叫来了。人们立时让开路,让村长走过去。

人们都觉得村长是有面子的,他县上有人,肯定能说上话。可杨书印远远一看就明白了,

来的民警都是邻县公安局的,他一个也不认识。要是本县的马股长他们,他是一定能说

上话的。可狗儿杨如意偏偏托了邻县公安局的人。他是有用意的。杨书印一看不认识,

本想拐回去的。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走上前去,笑着对民警说:“我是村长,有

啥情况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民警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是执行任务,没啥说的。有话到法庭上说

吧。”

杨书印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十分气恼。他本想扭头就走,可又觉得太丢人,便沉着

脸说:“好,我找你们局长去!”说完,又往前跨了一步,摸了摸河娃的头……

河娃林娃两兄弟转过脸来,对着众人双双跪下了。河娃流着泪说:

“叔们婶们,大爷大娘们,俺娘眼瞎,求各位多照应些。俺不会忘了爷儿们……”

林娃哇哇地哭着说:

“俺没想犯法,俺是想借哩……”

众人也都掉泪了。村长杨书印叹口气说:“会照顾你娘的,好生去吧。”

警车开过来了。众人默默地让开路,那情形就像是给“壮士”送行似的。一时都觉

得这弟兄俩太亏了,钱没得着一分,这也能算犯法么?眼看好好的一家人散了。于是,

离家近的就匆匆地跑回去拿俩鸡蛋给他们装兜里;也有的凑些钱来递过去;还有的从家

里端盆水来,让他们弟兄俩洗洗脸。

临上车,瞎眼的四婶哭得死去活来,还是一个劲地说:“饶了俺娃吧,饶了俺娃

吧……”

河娃说:“娘,你多保重吧。”

林娃还是迷迷糊糊地说:“娘,俺不犯法,俺去去就回来了。”

民警们把他们押上车,“日儿”一下开走了。众人在车后默默地跟了一会儿,见车

远去了,拐回头看见瞎眼的四婶还在地上跪着求饶呢。一个个都恨恨地骂起杨如意来……

可那狗日的杨如意一直没有露面。

午时,杨如意到瞎眼的四婶家去了。

四婶孤零零地在院里的地上坐着,一身土,一脸泪,身边放着一根竹竿和一碗不知

哪位好心人端来的面条。面条已经凉了,四婶连动也没动,一群蚂蚁在碗边上爬来爬去。

杨如意站在四婶跟前,轻轻地叫了一声:“四婶。”

四婶不说话,眼眨巴着,泪又下来了。

他又叫了一声:“四婶……”

“谁?”四婶听声音不太熟,问道,手摸摸索索地去拿竹竿。

“我……如意。”

四婶抓起竹竿又磕又打。打着骂着,骂着打着,连声说:“你是畜生,你不是人,

你走你走!”

杨如意站着不动,只说:“四婶,打吧。你多打几下出出气。你眼瞎,你也是吃了

一辈子苦……”

四婶“呜呜”地哭起来了:“娃呀,我可怜的娃呀!你爹死得早,好不容易把你们

养活大,咋就做下这事哪?人家有钱有势呀……”

杨如意默默地站着,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来,说:“四婶,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这是一千块钱,你老用吧。”

四婶哭了一会儿,恨恨地说:“你走吧。我不要你的钱。拉棍要饭我也不要你的

钱!”

“四婶……”

“我眼瞎心不瞎。是你把俺娃子逼到这条路上的。你盖那房,压一村人!老天爷都

看着呢……”

杨如意又站了一会儿,悄悄地把钱放在地上,站起来说:“四婶,我知道你不会原

谅我。我走了。”

四婶摸索着往前爬了几步,抓起杨如意放在地上的钱扔了出去:“拿去!我不要你

的臭钱!”接着就哭着喊道:“老天爷,你睁睁眼吧……”

杨如意从地上捡起钱,苦涩地摇了摇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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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七十五 有人说,那楼房是阳宅扎到阴宅上了,是阴阳界。凡走进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除非你无欲无求,心平如镜,三代都没做过一件恶事,辈辈积德行善。纵是如此,

还要熬过种种蛊惑,见若不见听若非听……熬过百日,你也许就无事了。

可又有谁能熬得过去呢?

  七十六 入冬以来,村长杨书印的偏头疼病越来越严重了。他看过中医,也看过西医,中、

西药都吃遍了,就是不见好。近些日子,他夜里总睡不好,常常做梦。那梦也是稀奇古

怪的。他老梦见村里的“公章”丢了,那圆圆的木头戳子在办公桌里锁得好好的,突然

不见了。他急坏了,赶忙组织人去找,可找来找去,哪里也找不到。他一气之下就召开

了村民大会,让民兵站岗,反反复复地讲政策,让偷了“公章”的人自动交出来,交出

来就没有什么罪了。然而,会场上的人都嘻嘻笑着,聊天儿的聊天儿,奶孩子的奶孩子,

一点也不在乎。于是他又让民兵挨个去摸男人的裤腰带,他怀疑谁把“公章”拴到自家

的裤腰带上了。村里的男人全站出来了,排着队从他跟前走过,肩头上一律搭着裤腰带,

两手提着裤子,民兵喊着“一二一……”摸了半天,只摸到了几根旱烟袋和两枚铜钱。

接着他又怀疑是女人把“公章”拴在奶子上了,就下令妇女主任去挨个摸摸女人的奶子,

看是不是藏了“公章”。那妇女主任还是个姑娘,怕羞,扭扭捏捏地不想去。这当儿民

兵队长把手高高地举起来了,他说:“我去,任务再艰巨我也能完成。”他就去了,挨

个在女人的奶子上抓一把,抓得女人叽叽哇哇乱叫!最后他又走到年轻的妇女主任跟前,

嘻嘻笑着说:“别怕,叫我摸摸,又不是黄瓜,摸摸也掉不了渣儿。”妇女主任脸都红

了,吓得直往后退。他窜上去把妇女主任的布衫掀得高高的,就势狠劲地捏了一下……

民兵队长全摸过了,又笑嘻嘻地走到他跟前来。他问:“都摸了?”民兵队长说:“都

摸了!”他问:“啥滋味?”民兵队长说:“光光的,软软的,有点腥。”他脸一沉说:

“日你妈,大白天调戏妇女,给我捆起来!”立时就有十几条汉子窜出来了,看民兵队

长独自一个占便宜,他们早就憋不住了。一个个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把民兵队长按在地上,

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接下去他又派民兵挨家挨户去搜,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公章”

找出来!民兵们从村东头一家一家地挨着搜,可搜到“大房子”跟前的时候,就没人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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