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鸾(27)
薛稚只觉肩上一沉,鬓边被他侧颜擦过,是皇兄倒在了她肩上。
仿佛一尊失了悬丝操控的木偶,又似是陷入沉睡。
男女力量相差悬殊,被这一压,少女险些打了个趔趄,后退两步才立住了,忙又将他抱住,
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随之落了地。
她微微叹了口气,依旧抱住他,柔若无骨的手掌轻轻拍着他背,眼眶却没来由地漫开一阵酸涩。
外人都道皇兄九五至尊是何等的威风,连她也觉他高不可攀,既是敬重又是畏惧。
谁会想到,他也有这般无助的时候……
她心中难过地无以复加,紧紧抱着兄长,眼泪在他肩头晕开一片湿痕泪渍。
“公主,让卑职来吧。”早已退在一旁的伏胤淡声道。
她脸上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有些尴尬地退开,看着他同冯整一起将熟睡的天子扶至榻上,替兄长盖好被子。
“皇兄他这是怎么了?”
退出燕寝后,薛稚悄悄地问冯整。
冯整叹着气道:“公主,您有所不知。这是陛下少年时落下的毛病了,自从亲眼目睹了姜美人的事后,他便瞧不得红色,但也仅仅只是瞧不得而已,从来也没发过这样的病。”
“姜美人?”薛稚诧异地问,“是皇兄的姬妾吗?”
她不知道?
冯整也很诧异。
但她既不知,没有陛下的应允,他便不能往下说了,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总之,这件事您可千万别往外说,要是落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耳中,可就不好了……”
薛稚心间也漫开淡淡的担忧来,她点头:“嗯,我知道。”
冯整又劝:“公主,您方才也看见了,陛下的情况实在很不好。要不,您就留下来,守一夜吧?”
作者有话说:
栀栀:皇兄为什么走神呢?
桓羡:……
第13章
守一夜?
薛稚唬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地拒绝:这怎么能行!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怎好留在兄长的燕寝里,方才的事已是情急之下做出的错误选择,十分不妥,现在脸上还烫着,极是后悔,又怎可一错再错。
她道:“要不,我们去请太后过来一道照看吧,我和太后一起守着皇兄,这样比较稳妥。”
“不不不……”冯整忙摆手,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明显,又讪笑着补充,“都这会儿了,太后也睡下了,又怎好再去打扰她老人家的清修。”
“公主,您就留下吧。这宫里也就唯有您是真心实意待陛下的,除了您,奴还真不知能找谁了……”
一句“真心实意”说得薛稚脸上微烫,芙颊慢慢红润起来。
她也不算真心实意地对皇兄呵……至少一开始,她是存了有求于他的心思的,算不得真心实意。
对方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天子的种种不易,薛稚蛾眉紧蹙,秋水微凝,心中百转千回,终是为难地应下:“那,还劳烦阿翁莫要将今日之事传出去……”
皇兄待她如此之好,她理应报答。可惜她没用,既不通药理,也不会照顾人,对他的心病毫无用处。
她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陪着他这一桩事。
这便是留下的意思了。冯整喜笑颜开:“奴省得,奴省得,公主,您就放心吧。”
薛稚不安点头,又嘱咐了一句“别关门”,整整衣裳,担忧地往燕寝去。
冯整则退到殿外,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上的汗,对守在门外的伏胤道:“今夜,可多亏了乐安公主。”
若无公主,可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总不能真叫伏胤将陛下打晕……
伏胤目中却蕴满担忧:“公主毕竟是未婚女子,留她在此,会不会有损她的清誉?”
冯整笑呵呵道:“我不说,你不说,此事会有谁人知晓?”
他承认,请乐安公主过来安抚陛下,是存了赌的心思,以乐安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绝不是他之前表现出的那般漠然不在意。
只是自己这回自作主张,却算是戳破了他的心思……窥视天子,实乃大忌,陛下又会怎样处置自己?
——
次日,辰时。
天光微朦,烛火初歇,御榻之上,桓羡掩在被下的手手指微动,疲惫睁开了眼。
“陛下,您醒了?”冯整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进来,声音轻细得好像鏒金香盘里燃烧将断的香。
他声音轻得有些过分,桓羡不耐烦地抬眸,这一眼,却瞥到床畔倚着床靠坐着的少女,她因太过疲累已经睡了过去,双眸轻闭,如玉眼睑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桓羡的脸色霎时阴沉如水。
“这,这怎么还睡过去了?”
冯整也是一脸诧异,又轻声补充:“陛下,您有所不知,昨儿夜里公主照顾了您一晚上,许是太过劳累,就,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