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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鸾(183)

作者: 白鹭下时 阅读记录

灰暗的天空开始又飘起了雪,恰是此时,一个女人被人从怀朔镇正门的瓮城城墙上推了下来。

桓羡正乘于战车之上,焦急地视察着战局,忽然,恍惚间心有所感一般,他回头向那处看去。

一抹红衣自城墙上飘落,在剪玉飞绵的纷纷洒洒中如一只折翼的飞鸟急速在他视野里坠落,触到地面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虽于万军嘈杂之中轻得有如一片鸿羽,却似惊雷炸在他耳畔。

再于晶莹的积雪上,慢慢渗出艳红的鲜血来。

桓羡心脏一紧,不顾一切地攥住了缰绳,调转车头急奔城墙而去。

他翻过那名女子被乱石碾得血肉模糊的脸来,大片大片的鲜红又如鲜血漫入眼帘,再渗入脑海,大脑中浑浑噩噩,无复清明。

唯有一道声音在回响:

不……这绝不可能是她……贺兰霆还要留着她来胁迫自己,又怎可能是她?

眼角好似有什么东西流下,漫过眼帘,也是深红的。他竭力挽回了一丝清明,以手擦拭着女子脸上的血,似乎竭力想证明着什么,证明这不是她。

而这一切妄想都被那粒突然闯入眼中来的小痣打破。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淡淡的胭脂色,桓羡怔愕地看着她颈后的小痣,忽然间全身一震,有如照背泼雪,一霎之间,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薛稚再度醒来, 是在一辆华丽的、辘辘行进的马车上。

她是被颠醒的,迷蒙抬起头的时候, 才惊觉自己方才枕在男人筋肉坚实的腿上。

“醒了?”

头顶响起男人清朗如金玉的声音, 温温正正,字正腔圆。

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仿佛是曾经经历过的。她迷惘地直起身, 想了片刻却想不起来。

贺兰霆一身玄衣貂裘,乌金马靴, 除却未有束起的长发、被皮革系在臂上的箭袖,形容装扮与汉人贵族也没什么两样。

此时微微躬着一条腿, 手里拿了本册子, 背倚车壁而坐着,眼也未斜一下:

“你叫什么, 栀栀?”

他曾听薛家那小娘子这般唤过她。

薛稚仍旧愣愣地环顾着周遭的场景。她这是……在去往柔然的路上?

柔然退兵了?

久也没有声音,贺兰霆还当她是不愿, 淡淡斜她一眼:“怎么, 你皇兄叫得,我这个做表兄的叫不得?”

她回过神, 孤单寡女共乘一车的尴尬很快被压在心头的寒气冲散, 嗫嚅着唇应:

“你不是不信么……”

“怎么不信。”贺兰霆平静敛目看她,“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我就知道,你是姑母的女儿。”

“有没有人说过,你们长得很像?”虽然有几分不属于她的秀婉,想是那个使臣所致, 却也很是难得了。

她点点头:“京中人人都说我和我母亲很像, 都是一样的狐媚, 不要脸,勾引天子。”

她虽是意在极力撇清自己与桓羡的关系,却也说的不算假话,鼻尖有次漫出些许的酸,如雪清冷的脸上也毫无表情。

“也是。”

贺兰霆嗤笑。

“把你没名没分地带到北方前线来,看起来,你的那位皇兄对你是不怎么样。”

薛稚无言以对,更拿不准他心间说想,只能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叫我什么。”

“可以……叫大王表哥吗?”薛稚忐忑地说。

“叫阿干。”他道。“阿干”是鲜卑语中兄长的意思。

又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你不是说,你想回你母亲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吗?先和我回可汗庭复命,先住一阵,等到明年天气好转,再送你去贺兰山。”

薛稚乖顺地颔首,唤了一声“阿干”,没再问什么。

于她而言,这位并不相熟又感情淡薄的表兄是比桓羡危险百倍千倍的存在,她只有暂且顺服于他,然后再做打算。

不过,若不是担心被他用来胁迫桓羡,真要去草原生活,她也并不抗拒。

反正回去也是被他继续锁着,囚着,区别只在于手段或温和或粗暴,总归都是囚禁,从来也不损于他内心的阴鸷和偏执。去草原上吹吹自由的风,也是好的。

只是……谢郎,伯父伯母,还有青黛他们,知道了她的“死讯”,又该有多难过呢?

柔然本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但自贺兰霆掌权以来,为图南,便将都城定在了距离阴山不远的察布尔罕,也学汉人开垦山地,命妇女纺织,意图自给自足,但总体来说,还是以放牧为主。

她被带回了柔然的王庭,先随贺兰霆一起,回到他的府邸去见他的妻子,柔然的燕国长公主,郁久闾氏。

她是位肌肤微黄、相貌婉约的青年女子,年纪约莫二十五六,与贺兰霆相仿,并不似汉家公主那般桀骜,而是亲来了府邸门前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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