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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91)

秋亦冷笑:“我二人成亲,唯拜天地拜双亲,请不请旁人,办不办酒宴,又如何?”

“你!……”这会儿昔时把手偏向听君,话是对她说的,“连亲都没好好成,这种人,你都嫁他?!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不欲听他说下去,秋亦转了步子,拽着她脚下生风,沿着西湖就往回走。

昔时还呆在原地,夜色里那身影很快就模糊不清,他手握成拳,狠狠往树上一砸,骂道:

“我还真是见了鬼了!这样的人都有!”

*

回到客栈的时候,时间已不早了。

窗外的风吹得呼呼作响。

因怕方才昔时之事,他还耿耿于怀,听君不知该说什么,于是背过身去铺床。其实床上的被子她早间已铺好,但又不知和他相对坐着怎么开口,只好寻了这么个法子,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

秋亦在桌边坐了,手边没有放茶,就静静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有说话。

这样的气氛令她愈发不安起来,听君轻咽了口唾沫,仍固执地在理被角,把那细小之处抚平又抚一遍,如此这般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听秋亦无奈地叹了口气:

“照你这么理下去,被角都要被你摸出毛边来了……”

闻言听君手上一抖,放下被衾来,低着头依然背对他。

秋亦捏了捏眉心,柔声唤她:“过来,坐下。”

“哦……”

她听话地转身,挪着挪着在他跟前缓缓落座。

秋亦悠悠伸出手来,抚上她脸颊,皱着眉盯了许久。

听君心头一颤,正担心他会否在生气,不想只听秋亦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怎么就是……吃不胖呢。”

“呃?”

他莞尔笑道:“你太瘦了,再这么瘦下去,怎么给我何家传宗接代?”

听君羞得满脸通红,直把他手拿开,支支吾吾好久:

“怎么倒听起秦先生的话,胡说起来。”

“这如何是胡说?”秋亦微微摇头,正经道,“我何家既只剩我一人,往后兴人丁之事自然全靠你。”

他话锋突然一转:“说来,昔时的话,有一句也不无道理。”

听君愣了愣,忙将方才二人对话细细回想了一遍,却是无果:

“什么话?”

“这亲是不该成得这么草率。”秋亦轻握了她的手,“等回去,我们再好好成个亲,你看如何?”

听君嫣然一笑,心里自是感动:“不是说觉得人多了,很麻烦么?”

“这不一样。”他慢吞吞的解释,“我还不曾看你穿过嫁衣。”

听君愈发不解:“上回在欧阳家那不是?”

“自然不是。”秋亦低低道,“那不是为我穿的。”

第50章 【无定之骨】

春困秋乏。

由于气候渐渐转暖,听君和秋亦早上也醒得越来越迟。

在城里又住了日子。

这天刚起床,听君她便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在西湖边吹了风。本欲吃些热乎的东西,想着等下午日头出来就能好。

不料早饭摆上来自己却一点没有胃口,捧着一碗粥慢慢吃了半晌才只吃了一半。

秋亦皱着眉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在她额上抚了抚。

“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病了?”

“……有吗。”听君也不自觉去摸额头,倒没觉得发烫,“应该不是风寒吧。”

秋亦神色肃然:“夜里睡不好么?昨夜听你很晚才入眠。”

闻言她不由有些脸红:“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吵到我倒是没什么要紧的。”秋亦取了她手腕来,把了把脉,终是摇头道,“一会儿去城里看看大夫。”

听君忙抽手回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了……”

“横竖来也来了,就当是出门逛逛。”他语气虽平常,却是不容反驳。

眼见他都这么说了,听君也没办法,只得依言应下。

昨日一场雨,把扬州的街道洗得干干净净,才过了辰时,太阳就自云里显现而出,带着淡淡暖意的阳光落满房舍,虽是刺目,却不灼热,只这么照着便觉得浑身舒畅。

路上的行人比起前些天要多上许多,大约是起早买卖东西的,亦或是出城赶集,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秋亦向小二打听了靠谱的几个药堂的位置,继而与听君慢慢行于城内道上,时不时瞧瞧两旁的铺子。

没隔多久,前面正一条小河流淌而过,他二人便沿着石桥往前走。

正到桥中央,不想一个背着行礼的书生因赶路匆忙,没留神撞上听君胳膊,他倒是唬了一跳连忙作揖道歉。

“没事……”

听君揉了揉臂膀,知道并无大碍,遂笑着欠了欠身示意他不必介怀。

正抬眼时,那书生背后忽走过一个身披蓑衣头带斗笠之人,视线一斜不偏不倚和她对上,听君微微一愣,只觉得这眼神十分熟悉,可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仿佛也是在这样一个桥头,也是和秋亦一起,就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

不过那是谁呢?

书生早已走远,她却还立在原地。

秋亦顺着她目光瞧去,对面除了来去的行人没什么异样之处。

“怎么了?”

听得他的声音,听君才回神过来,秀眉一蹙,默默摇头:

“没什么……刚刚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

秋亦接着问她:“是什么人?”

“……我不太记得了。”

听君拧着眉,犹自在记忆中搜索。

“既然不记得,想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秋亦不以为意道,只抬手抚上她的肩头适才被撞伤的地方,小心揽着她到自己另一侧。

“走吧。”

听君心不在焉地应着:“嗯……”

从桥上下来,两人还没走多远,就听那前头传出一声凄厉惨叫,巷子左侧一家小药房里,一个身着灰布外衫的壮实男子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因得太过害怕,脚上一拐就摔倒在地。

只见他袖口上挽,光着膀子,手肘上还挂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蜈蚣。他偏头看到那虫,吓得嘴唇发白,慌忙拿手弹开,随即指着那药堂就破口大骂:

“什么神医啊!简直不可理喻,我看是庸医……是……是草菅人命的凶、凶手!”

闹得严重,倒不知是哪个大夫胡乱用药,听君正奇怪地探头往药堂里头看去,那其中却有人也慢条斯理地踱步而出。

“哎,看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只蜈蚣都能把你吓成这样。小娃娃没见识,以毒攻毒的道理懂不懂?”

“什、什么以毒攻毒!”那男子捂着伤处,似乎还心有余悸,“我不过就砍柴划伤了手,找你开些伤药,你这老头儿却胡说八道一通,非说我是中了啥蛇毒。我看……你是故意这么说,想来骗钱的吧?!”

“啧啧啧……”

那老者走到阳光底下,这会儿听君和秋亦才看清他相貌,但见其瘦削的脸上遍布皱纹,一道深深的疤痕从右眼而过,另一只眼微微眯着,似笑非笑,手里还捏着只活蹦乱跳的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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