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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86)

老乞丐张着口,半天才道:“将军在上,属下来迟……望将军……恕罪……”

“属下来迟……”

“请将军……责罚!”

他说着,跪在地上,不住朝秋亦磕头。

而秋亦只是拧着眉头看着,没法一语。

听君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他好像有些神志不清。”

秋亦默然点头,看那人仍旧执着地叩首,地上血迹斑斑,心头不忍,叹道:

“你认错了人,我不是你口中提的什么将军。”

那人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了他一眼,满是皱纹的脸颊老泪纵横,继而重重往地上一磕。

这一拜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

第47章 【秦风无衣】

客店里的小二将把尸首拖下去的时候,秋亦唤住他,取了些许银子让他好好安葬。

至此就再无别的什么话,只携了听君往前厅用饭。

早膳吃得很清淡,一碟腌菜,几个馒头,一碗稀粥。饶是如此,秋亦却吃得很有味道,每一口都细细咀嚼,慢慢品味,眉头似皱非皱,若有所思的模样。

听君见他这般,自然知道他思虑之事,因自己心中也没底,便不去打搅他。

二人静静吃过饭,出了客栈,上马车又行了一段路,直到前面显出微陡的山道来,秋亦才拉着听君下车,付过车夫钱财,径自沿着那山道往上而行。

山间环境甚好,和传闻中并不一样,周遭绿树成荫,桃花盛开,红白颜色重重叠叠,还没走多久,就见前面半山腰处依稀有人家。

尚未走近,那远远地扛着一捆柴禾的少年却先向这边瞅了瞅,伫足半晌,他放下那柴,发足就奔来。

“秋大哥!”

秋亦刚抬起头,便被人撞了个满怀,待得看清此人,他不由浮起笑意。

“安和。”

安和脸上喜不自禁,大约是太过兴奋,围着他绕了一圈儿,上下打量。

“秋大哥,你怎上回说走就走了?听娘说你要去家里讨个说法,可担心死人。”但看他表情如常,与临走前无异,也就放下心,笑道:

“现在好了,你既是回来,那一定没事了?”

“嗯。”秋亦模棱两可地应着,只问他道,“我师父回山上了么?”

“你说方老伯?”他挠头想了想,摇首道,“还没。”

“哦。”想来还在别处,乐不思蜀。

秋亦倒不曾以外。

“你们那院子我时不时有去打扫过,眼下干净着呢,随时都能住。”安和抽抽鼻子,笑道,“就是院子里那杂草一直没得空打理。”

秋亦缓缓点头:“已经很好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正说着,余光瞥到他身后的听君,安和微愣了一下。

“这位是……”

因听他问来,听君脸上一红,轻声道:

“我是……”

秋亦波澜不惊的接口:“是你嫂子。”

“噢!”安和一拍脑门儿,直怪自己反应慢,忙朝着听君施礼,“嫂子好!”

听君也回礼欠身笑道:“你好。”

见她如此平易近人,安和顿生好感,倒有些羞涩起来,只对着秋亦道:

“秋大哥,你什么时候都成家了,怎么也不捎个信说一声,我也好准备些贺礼啊!看我现在空着手,多不好意思。”

秋亦闻言,淡淡一笑:“无妨,你嫂子不会在意这些的。”说完,还特意转头来问她一声:

“阿君,你说是么?”

后者只得点头:“呃,嗯……”

“那也不能这么随便啊!”安和思索片刻,“这样吧,一会儿晚饭就去我家吃,我让我娘杀只鸡来。”

“这……”秋亦迟疑了一瞬,“我们一回来就这么叨扰,不太好。”

“哪儿的话啊,再说了,你们院子厨房里眼下也没什么新鲜的菜,难不成让嫂子吃白饭么?”安和也是个急性子,回身去把自己的柴又背上,“就这么说定了啊,晚上可一定要来!”

眼见他已风风火火往屋里走,秋亦无奈摇摇头。

“走吧。”

他信手握住听君,柔声道:“我们回家。”

她紧紧回握,手心温暖,亦点头道:“嗯!”

秋亦的房子还在往山上更高之处,离这小村有些远。如他所说,那院外生了很多树木,杨柳青竹,还有一池荷花,眼下荷叶才露尖角,岸边几只色彩明艳的水禽相依梳洗,风暖花香,醉人心脾。

听君随着秋亦推门进去,满目都是竹青色,屋内所有摆设皆是竹制,上头一点灰尘也没有,果真是常有人打扫过。

秋亦取了茶炉子出来,打了水放上炭火,洒一把茶叶,便等水沸。

听君一面环顾四周,一面也挨着他坐下。

“屋子是简陋了些。”秋亦淡淡道,“好在东西都能用,当然要和山庄比是不能了。”

“我倒觉得这里挺好的。”她是由衷赞叹,“像是世外桃源。”

听得此话,秋亦不由微笑:“你喜欢就好。”

听君伸手自那光滑的桌面上拂过,轻轻问道:“你在这里住了七年?”

“那倒没有。”秋亦把桌上的茶杯拿热水涮了涮,摆在她面前,“早些时候在山下,后来才搬上来的……我看床上就一套被衾,这山上夜里寒凉,一会儿再去后院取一床铺上。”

“嗯。”

两人相对坐着说了会儿话,不过多时茶就煮好了。他惯来喜清茶,眼下烹的也是香而不浓的绿茶,听君喝了两口,唇边禁不住含笑。

“笑什么?”

她摇摇头:“只是想起,从前我爹爹也喜欢喝味道淡的茶水。”

难得听她说起父母,秋亦略一颔首:“听你说过,你爹是个文官?”

“是啊,他平日就爱吟诗写词,每逢节日总要正正经经摆酒摆宴,一点也不怠慢。”

他闻言轻笑道:“倒是个风雅的人,都写过什么诗词?”

“呃……”听君低头琢磨,“隔太久,也想不清了,那时年纪小。”

“写诗么……”秋亦闭目抿了口茶,语气不咸不淡,“也不知我那个不知名的爹爹会是个怎样的人。”

听君一时语塞,偏头瞧了他一阵,忽笑道:“我想肯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怎么说?”

她放下茶杯,秀眉一挑:“看你就知道了。”

“哦?”秋亦也忍俊不禁,“你就这么看得起我?”

她不答反问:“那不然呢?”

……

休息了片刻,一转眼就是正午,因食材简单,故而午饭也就马马虎虎吃了。这几日旅途劳顿,故而太阳一出,那倦意便袭了上来。

虽是午觉,可也担心自己床上被衾太薄,秋亦遂特意绕去后院小仓库里寻了一床被衾。被面有些旧,以前一个人住,并没多盖过被子,此时也是为了顾及听君,他才翻的这件出来。

走之前正巧初冬,幸而褥子还是垫的厚的。

听君把那被衾抖了抖,正将铺上去,不想却自里头掉出一物,她低头一看,地上躺着的是一个青白相间的香囊。听君方弯腰拾于手中,香囊上绣着青梅,针脚细密,绣工也很精致,她不由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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