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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82)

“想什么?”

“在想……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秋亦揽着她腰肢,眉头微皱,“也许我娘并不在意秋家的钱财。”

听君不解道:“你准备拿秋家这些钱来,作甚么?”

“起初不过是想将其换成银票在坟头烧了,如今细思之下,我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反而侮辱了她?”

“我觉得是你太累了。”听君很早前就想提醒他,只是碍于身份,自己不敢多言。

“看得出,你并不想涉足山庄,也不愿与他人勾心斗角,明里暗里的用心思。既然不高兴,何必这么难为自己呢?”

秋亦不觉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是咽不下那口气,总觉得轻易放过他们,当年的罪就白受了。但自打你走以后,愈发感到没意思起来。”

她听着心里涌出丝丝甜意,垂头低低问道:“后来呢?”

“后来?”秋亦漫不经心地在她脖颈间蹭了蹭,轻声道,“……后来就更没意思。左右看府上的人,谁都不顺眼。”

知道她在身边,没由来的就有些有恃无恐……

听君只反手把他掌心合在自己手中,一径沉默,想不出说什么好。

静默了许久,秋亦才带着些许歉意,在她耳边道:

“虽然我对秋莫没有好感,可到底他是我爹……”

听君靠在他身上,静静听他下文。

“只怕是要你等三年了。”秋亦无奈地嗟叹道,“你等得了么?”

她丝毫没犹豫地点点头:“嗯。”

尽管明知她会答应,秋亦仍是安心地浅浅一笑,只把她的手握得愈发紧了。

窗外梨花如雪,花开浪漫。

*

远在千里之外,庐山脚下,乃是远近人人谈之色变的君家堡。

位于其北面之地,有一处孤坟,坟边生了几簇梨树,坟头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梨花,咋一看去,就像新坟才撒的纸钱一样,荒凉凄惨。

君昔时在那坟前把最后一叠黄表纸撒上去,神情淡漠地站起身来。

背后跟着的两个仆从相视一眼,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

“主上……”

“明日,把阿冬的坟也迁过来吧。”他拍了拍手里的灰,若无其事地补充道,“别忘了还有那套嫁衣。”

二人忙抱拳应道:“是。”

春日里难得看见这么苍茫的天,昔时仰头虚了虚眼:“咱们君家堡最近是不是太冷清了?”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大着胆子上前问道:“主上好端端的,为何把夫人们……都遣走了?总归是怀了主上的孩子,延续君家的香火才是要紧之事啊。”

他似乎也很不解,皱着眉想了半日:“我也不知道……”

昔时轻叹气:“光是看着她们,便觉得烦得很。”

自言自语了一阵,他蓦地转过身来,面向那二人,肃然问道:

“你们说,我会对一个女子动真情么?”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很整齐的摇头。

昔时展开眉,很是满意地笑道:“我也这么认为。”

“恕属下斗胆,主上您这只是因为求而不得,才日思夜想。”那人挠了挠头,斟酌言语,“主上从前在感情之事上太过一帆风顺,但情此一字,又不能强求,若是有人……有眼无珠不解风情,主上一时觉得新鲜,念念不忘,也不奇怪。”

“嗯。”昔时听得不住点头,“有道理!接着说下去。”

那人见得有门,遂接着怂恿道:“依属下之见,主上不妨到处走走,散散心,遇上别的姑娘,兴许就能忘了旧人。”

“散心啊……”

他摸着下巴:“倒也是个法子,只是去什么地方好?”

听君既然在常德,那他自不能往南边再去了。

昔时略一颔首,笃定道:

“北上吧。”

第45章 【身世之谜】

整个三月,秋亦都关在书房里处理秋家剩下的帐和几个要紧的生意,期间倒也没少和秋恒吵上几架。因秋夫人一直病着,故而家产一事自无人敢提,眼看四月就要到了,秋亦是不急,秋恒反而有些坐不住,好几次去给秋夫人请安,只是都以病重为由将他挡在门外。

今日天气甚好,把雕花窗的帘子打上,外头的阳光不偏不倚可照到桌子,连灯也省得点了。

听君坐在软榻上绣汗巾,秋亦就在她对面写账册,厚厚的几本账全都是秋老爷病中秋恒做下的烂账,要理清可得费些时间。

绣花针反射着日光,略有些刺目,听君放下活计休息,抬头正见院子里风吹秋千微微荡漾,不禁道:

“清明快到了……”

秋亦沾了沾墨,随口道:“怎么,想回家扫墓了?”

听君笑着摇了摇头:“我娘的墓在徐州。”徐州眼下是金人的领土,她已很久没去祭奠过了,也不知那坟现在好不好。

“嗯……”秋亦停了笔,颦眉想了一会儿,“倒是可以回青木山一趟。”他淡淡笑道:“咱们娘的墓在山上。”

听君愣了一瞬,随即也颔首笑道:“好。”

一本册子勾完,秋亦揉了揉有些酸软的手,把账本递给她:

“帮我把这本誊了,就和上次的一样。”

听君正接过那账本,因见他又抽了一本来对,忍不住心疼道:“歇一歇吧,你这么眼睛怎么吃得消?”

“不妨事。”秋亦叹了口气,“把这些对完,也好空出时间回一趟青木山才是。”

“饿不饿?”听君把手绷搁到一边,起身道,“我去拿些茶点来吧。”

秋亦淡淡应着:“也好。”

正推门将出去,迎面就碰上往这边走的朱管家,听君忙款款施礼。

“总管。”

“噢。”朱管家拱手抱了抱拳,“云姑娘啊,三少爷可在房里?”

“在的。”听君回身看了一眼秋亦,问道,“可有什么事么?”

朱管家面色为难地往里走了几步,迟疑片刻,方道:“今儿个午饭,夫人吐了一滩的血,才寻了大夫来看。”

“哦?”

秋亦尾音一扬,和听君对视了一眼,“怎么样?”

“哎……不好说。”朱管家搓了搓手,低头皱眉叹气,“总之看这情况怕有些严重,大夫说她这是顽疾,从前就不好,不过夫人碍于脸面没显露出来,老爷一过世这病就愈发恶化了。”

听君不由问道:“可通知二小姐了么?”

“说了,可夫人不让见她。”朱管家也觉得奇怪,“她眼下说话也是费劲的很,可说什么都要见少爷你。”

“见我?”

“是,好像说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你。”

朱管家犹自不解地摆首思索:“依我看,没准儿是老爷临死前对她说了什么。三少爷您还是去一趟吧?”

“嗯。”秋亦把账册整理好,走到听君跟前,轻声道:“那我,去去便回来。”

她将唇一抿,缓缓点头:“……小心点。”

“知道了。”

*

秋夫人的房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和秋莫屋里一样,成日笼着一层压抑的药味,久久散不去。镂花的铜熏笼摆在床头,四周暖得让人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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