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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59)

“三少奶奶,又去找三少爷啦!”

语毕就飞快往屋里躲,那动作灵敏得很,听君逮都逮不住,终是在原地气得笑了,摇着头轻叹,取了床边补好的外袍往秋亦院子去。

外头的花上尚还是水淋淋的,应当才浇过,听君抱着那件衫子迟疑着走到门边。屋门虚掩,她抬手想要叩,想了一想,又怕他还没起身,虽只在门口站着。

这一站,亦不知站了有多久,直到门被人从里头拉开来,她方才抬头。

四目一对,秋亦垂眸扫了眼她发丝上的露水,微微愣了一下。

“站多久了?怎么不进来。”

听君笑而不答,只把怀里的袍子递给他,不想秋亦却也没细看便接过手。

“下回要来,不用在门口候着,直接进来就是了。”

他淡淡侧了身,径自在案几边坐下,随手将那外袍放到床头。听君瞧他没吩咐,小心往里头探了探,看那桌上摆着的早膳已经用完,她忙挽了袖子,赶紧撤了碗盘擦洗干净。

平时若是没什么事,秋亦会在房内看一天的书。

听君收拾完后,他要是不开口的话,自己就在一边站着,看他看书。

屋中常常安安静静,半点声音也无。

秋亦很喜欢这种气氛。

不像是一个人,又和一个人独处时没什么分别。

看得乏了,他会拿余光往前面瞧几眼,她就立在不远的地方,眼睑似垂未垂,望着虚里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三少爷。”

门外几个丫头捧了食盒毕恭毕敬地施礼道:

“厨房送中饭来了。”

秋亦放下书籍,看了一眼漏壶,不知不觉竟都到正午了。

“知道了,放着吧。”

听君忙把食盒捧了来,一碟一碟替他在桌上摆开。

近来因老爷身体渐坏,夫人便嘱咐厨房做清淡一些,更不宜大鱼大肉,今日亦是如此,不过两菜一汤一荤,比及前些天是简单了不少。

秋亦在桌边坐下,将筷子提了起来,望着满桌的菜却没有什么胃口。正抬眼时,听君还在给他盛汤。

他忽然问:“平日你都是吃的什么?”

听君把汤碗小心搁在他手边往上三四寸的地方,继而才笑着解释。

——我吃得随意,一向都是厨房给什么便吃什么了,自然没有少爷的丰盛。

“既是这样,那就坐下来一块儿吃。”

还不等她推拒,秋亦就朝那门口的俩丫头淡淡吩咐了一声:“再去取一双碗筷来。”

“是。”

听君待要回头拦住她们,却已是迟了,她不安地摇了摇头。

——不太好吧。

“有什么。”秋亦若无其事地端了汤碗喝了一口,“在白家的时候你不也一样么?”

她脸上腾地有些泛红,站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怔怔望着他,心自忐忑。底下的小丫头把碗筷拿了来在秋亦对面小心放下,临走时还多瞄了她几眼,神色古怪。

“下去吧,没你们的事了。”

“是。”

几个丫头偷偷拉扯了两下,低着头一面走一面小声低语,听君看得明白,头皮一阵发麻。

“别看了。”秋亦瞅着她那模样顿觉好笑,“用看的就以为能堵她们的嘴?”

听这话怎么觉得他好像是故意而为,听君拧着眉担忧地向身后望了一眼,终究是在椅子上坐下。

大约是因为菜肴寡淡,秋亦只吃了两三口便就在一旁静静喝汤。见他没动筷子,听君自然也不敢动,闷头吃白饭。

“你这两日,还在咳?”

他拿了汤勺竟也盛了一碗,推到她面前,听君连忙接过来。

“是不是上回的病还没痊愈?”

听君捧着碗,想了想,摇摇头。

——应该不是,瞧过大夫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的……可能是嗓子不大好吧。

“那也多注意点,这时节气候反复,保不准又要害病。”

她心头蓦地一动,轻轻颔首,一口汤水喝下去,满腹皆是暖意,忽然就有一些念头生出来。

“对了。”秋亦抬起眼皮,漫不经意地瞥了瞥她。

“你这几天总不在屋里,去什么地方忙了?”

听君手里猛地抖了抖,险些没把汤洒出来,她呼吸微乱,放下碗来,怯怯笑了笑。

——是……朱管家让我出门采买一些东西。

“哦……”秋亦扬着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听君不敢再去看他,低头埋首在碗里,不住扒饭。

这一顿,吃得她如同嚼蜡。

第33章 【当时只道】

午饭刚用完,听君才收拾了碗筷,那院外就有小厮急匆匆赶紧来。

“三少爷,三少爷可在屋!?”

秋亦和听君对视了一眼,把书翻了一页,因道:“什么事?进来说。”

那小厮这才敢推门入内,一见模样,似乎是朱管家手底下的人,他简单施了一礼,张口便道:

“三少爷不好了,老爷情况有些不妙,夫人让您过去一趟,二小姐和四少爷也在那边呢!”

秋亦听罢起身来:“有多不好?”

“……这……”他这问的让那小厮有些不好开口,见其挠了挠头,犹豫道,“反正适才大夫都对夫人说该给老爷准备后事了,这境况只怕糟得很。”

“哦。”秋亦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脸上表情一点也没变化,“那就去看看吧。”

举步正路过听君身边,脚上就略停了一停。

“你也跟着一块儿来。”

她忙放下茶碗,欠了欠身,随即跟在后面。

老爷的住处是东北边的院落,地方又偏又静,正适合养病,寻常时候如听君这等丫头是不能擅闯的,眼下就算有秋亦带着她也只能在院外听候。

看样子,秋老爷的病情甚是严重,沿着抄手游廊走,一路上尽是端着热水和汤药的丫头,人来人往,挨挨挤挤。

自垂花门而过,一抬眼,就见秋恒甩着袖子亦往这边赶,一面走还一面朝身后仆从骂道:

“这么紧急的事情,你如何不叫醒我!”

跟着的小厮颇感委屈地轻声辩解:“小的叫过了,少爷您不是说天大的事也得等你睡醒了再提么……”

“混账!你还敢跟我顶嘴了是不是!”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两边人马在院子正中相遇,二人四目一对,双双停下脚步。

秋恒歪着头,把嘴一勾,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秋亦打量:

“哟,三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回家数日都不见来看看爹,如今怎么这么勤快,良心发现啦?”

“自然不是。”秋亦淡淡一笑,顺着他的话说,“我来瞧瞧我的家产。”

“你放屁!”秋恒听着火冒三丈,当即也顾不得说了粗口,指着他就脸红脖子粗骂道,“爹爹卧病在床,你还竟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简直……简直就是不孝!”

“我可没说我很孝顺。”秋亦冷眼看他,“但也总好过某些自诩孝顺,背地里却偷鸡摸狗的人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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