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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17)

“你、你且等等!”看他说动手便动手,那道人也是一慌,忙抬手制止。

“道长有何话讲?”

“……”道人眉头深锁,忽而道,“这样,我等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内,我不会派人拿你。不过,这一炷香以后,无论你走不走得掉,放不放人,但凡被我擒住……就别怪我教不客气!”

盘算着明月山庄已离得不远,一炷香的时间必然够了。

昔时微微一笑:“道长可要说话算话啊,到时候别在人背后玩阴的……”

“呸,你以为我们是你么!”

道人一甩袖子,背过身去,厉声道:“你还不走?”

昔时抵在听君脖子上的剑仍旧没有放下,他面对众人谨慎地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前面的草丛能把他二人身形隐住时,他才一把扣住听君的手腕,低声道:

“快跑!”

第10章 【剑心通明】

听君还没从疼痛中回神过来,就被他拽着一路狂奔。

她平时身在闺阁,哪里跑过这么远的路,不消片刻就已累得气喘吁吁,再也走不动。昔时转身望了眼背后,看那山庄后门还有一段距离,不禁焦急地叹了口气。

“你还能跑么?”

听君只顾着喘气,涨红了脸虚弱地摇摇头。

他没办法,来不及细想伸手一捞便把她抱了起来。听君只觉腰上一紧,脚下悬空,下意识就去扶着他的肩。指尖触及他脖颈时又蓦地大窘不已,想让他放自己下来,可又不知怎么表达,简直快要欲哭无泪。

昔时今夜受伤颇重,本就没什么体力,幸而听君身子单薄,还费不上什么劲儿,他稳了稳步子,提醒道:“你抓紧了。”

听君正在揣测他这句“抓紧”是何意思之时,昔时却已步履如风,轻功一展,便往山庄之内飞驰而去。

周遭树木影影绰绰,迅速自眼前一晃而过,寒风凌冽,薄雾湿面,待得他止住脚步,听君早已头昏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

“咳咳……”昔时慢慢放她下来,自己扶着那墙犹自调理气息。

但见前面有微弱灯光,听君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站在山庄偏门的位置。试想方才的距离到此,若是用步行,也得花上一盏茶的功夫……原来这轻功竟能如此神奇,她禁不住有些佩服。

“你们家少爷人现在何处?你去……叫他过来。”

昔时点了自身两处大穴,仍感到肺腑不适,恐是内伤加重,眼下最要紧的是寻个安静之处疗伤才是。

听君颇为为难地摇了摇头。

——三少爷、老爷和夫人全都去江陵了,庄内没剩多少人。

“什么?去江陵了?”他咬咬牙,啐了一口,“早不去晚不去,怎么挑这个时候,嘶……”

周身的伤全牵动起来,也是痛得人无法忍受,昔时闭目稍稍缓了缓,琢磨道:“一炷香时间马上要到了。明月山庄到底不是平常地方,他们应该不敢擅闯。你先找个房间让我休息一下。”

听君犹犹豫豫地望着他,神情无奈。

——我一个下人,怎么能随便安排房间让你住呢……

昔时无法:“那你让那管事的来,我跟他说去。”

因看她又小心翼翼地比划

——朱管家也回去过年了……

“……”

昔时瞪眼死死盯着她说不出话来,隔了许久方道:“那我就去你房里将就一晚。”

这会子她连比都不比了,直接性摇头否决。

“我不管!”不知伤口还是被他气得,昔时此刻脸色苍白吓人,一把抓了她衣襟,威胁道,“我可是替你解了围的,你就这么见死不救?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信信信。

脖子上的伤现下还疼着,听君自知晓他的厉害,只得依言扶了他往南院走去。

幸而这几日秀儿也回了老家,房中就她一人居住,否则凭秀儿那性子,怕是又要说教一夜了。进了屋,听君先搀着他在床边坐下,随即拿了火折子,把油灯点上。下人的房间自比不得秋亦的住处,屋里不过两张床,一张红木桌,连插屏也不曾放。

昔时脱了鞋,上床盘膝静静打坐。听君也不明白这武功内伤需得如何治疗,但看他双目紧闭,眉峰紧锁,嘴唇煞白如纸,额上却还冒着汗珠,似乎是十分难受。

因想着自己横竖帮不上忙,遂取了茶壶提了木桶,悄悄退了出去。

四下里一片寂然,不闻风声不听虫鸣,倒是清静的很。屋内萦绕着一股温和的气流,扑面时软暖,闻之带有淡淡幽香,却不知是因何而起。

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丹田内的紊乱之力才勉强压制住,昔时渐渐睁开眼。

桌上的油灯闪着昏黄的暗光,听君就坐在那桌边,拿着一把小扇子轻轻扇着那茶炉子下头的炭火,风炉里的火光照着她脸颊格外红润,仿佛便是透明的,连那血液流动都能看清一般。

昔时望着她瞧了半晌,才笑着开口:“煮的什么茶?闻着怪香的。”

听得他陡然说话,听君方知他已调理好,忙把茶壶拎上来,到了一杯递给他。

昔时丝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正准备要喝,却见她把手指覆上唇边。

——小心烫。

昔时不禁微微一笑:“知道。”

茶水十分清淡,淡得……几乎偿不出茶叶的味道来,想是她一个人下人也拿不出什么好茶,昔时喝罢,抬眸间看得她似乎满眼期待,遂笑着颔首道:“安神茶,口味挺不错的。”

大约这话让她很是受用,听君神色极好,把床头早早打来的水端给他,铜盆内放有巾帕,旁边还细心地摆着几瓶伤药。昔时洗了脸,随手拿了一瓶来看,眼前不觉一亮——正是济世药堂上等的紫菁玉蓉膏,他还愁着这一身伤该用什么药才好,如今却有现成的。

“这药好啊,你可帮我一个大忙了!”昔时扒开那药瓶子,作势就开始脱衣服,听君看得一愣,忙怯怯地背过身去。

昔时将胸前几处伤口抹上药膏,正摆着各种姿势想要涂背后的两道口子,抬眼就瞧得她脸冲着墙,低头认认真真地盯着地上看,心中不觉好笑,顿然生出一些念头来,只对她道:

“背过去作甚么?转过来。”

听君头皮一阵发麻,迟疑片刻方捂着眼睛转过身。

昔时险些没笑出声,招手唤她:“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这背上的伤我够不着,你来。”他言罢便将药瓶递过去。

听君左右犹豫不决,挪着步子艰难走到床边。昔时一把就将她捂着双目的手拿了下来,笑得格外欠扁。

“遮着眼睛还能给人上药?你也不怕害死我。”

望着手里那瓶摆的端端正正的膏药,听君愈发觉得自己今夜是触了什么霉头,接二连三的碰上这档子事情……

房中的灯并不算亮,借着昏黄的灯光,却赫然见他背后印着数道伤口,除去两处新伤之外,旧伤的痕迹粗略一数大大小小也有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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