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听君(14)

秀儿去厨房端了碗稀粥,先盯着她把药喝完,这才把稀粥盛来。

听君捧着那粥碗,因满口的苦涩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喝,秀儿看着心疼,摇头叹道:

“你也是运气不好,夫人偏偏挑你去拜这露天在外的井神。你说要是祭祀灶神爷和财神爷,也不至于染上风寒啊。”

听君吃完了粥,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她靠在枕头上,摆了摆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病得不重,睡几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哎,倒不是这个……”她努努嘴,翻着白眼心头不悦,“指不定金钗和花开那两个小蹄子又要去少爷夫人那里嚼你的舌根了。”

听君笑着摇了摇头。

——她们要说,你能拿她们怎么办?难不成还能把嘴给堵上么?

秀儿耸了耸肩,上前去替她把那空碗收起来。

“下午我还有活计要做,没法子照顾你了,你好生睡一觉。捂些汗出来,没准明儿便能好了。”

知晓她请的这半日的假也十分不易,听君早是过意不去,示意她快些去忙。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不必担心。

“那……那好吧。”秀儿拿了托盘出去,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后者依旧是一副温软笑容,她呆了呆,神色有些变动,踯躅了少顷才举步而走。

屋外,树木荒凉,墙角略生杂草。

秋亦是在外面用了晚饭才回的山庄,天色已大暗,屋内尚点着灯。他刚坐下正准备喝茶,金钗就进屋里来,颇为细心地给他倒茶研磨。秋亦扬了眉瞥了她一眼,随手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怎么是你,听君呢?”

金钗把那旁边儿的一盏灯打上,回头来笑道:“听说是昨儿祭神吹了冷风,眼下着了凉,正在屋里睡着呢。”

“着了凉?”他禁不住冷笑,“就这么一会儿便病倒了,当真是弱不禁风得很。”

金钗一听他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可不是么,都说她娇贵得紧。仗着自个儿模样有几分姿色,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合着有小姐的心没小姐的命,说来也是白搭。您瞧她白日里起得晚,活儿做得不多,晚间早早就回去了。

夫人不过让她拜个神,还没隔天儿呢就嚷着说头疼身子虚,像是咱们别的姐妹没吹过风似得,就她一个人事儿最多了。”

秋亦放下茶杯,连眼皮子也没抬,口气清淡:“我让你多嘴了么?”

看他那表情也瞧不出是喜是怒,金钗没敢再多言,只得默默打扫里屋。

过了半晌,听得他偏头问道:

“她住在哪个园子?”

金钗擦着花瓶,一时没明白过来这口中的“她”是只得谁。

秋亦见她半日不答,不由拿手指敲着桌面,又重复道:“听君住在哪个园子?”

“在……在咱们院子旁边的楼外楼。”

后者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金钗捧着那花瓶,猜不透秋亦心里作何想法,正觉奇怪,忽见他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就往外面走。

且说秀儿在门外倒了脏水,拎着木桶想要些热水来洗澡,刚出了垂花门,迎头就撞上秋亦,她骇了一大跳,忙把木桶背到身后,一脸惊异。

“三、三公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秋亦往她脸上一扫,自记不清她是什么人物,只朝那前面的房舍轻轻颔首:“云听君可是住在此处?”

“是……”秀儿说完,便急急又道,“三公子,这可是下人住的地方,您……您怎么能来这里呢。”

秋亦不以为意地甩了袖子,作势就要往前走:“我去哪里,还用得着你管?”

秀儿大着胆子上前拦他,一双腿却抖得不行:“可可可……可是前边儿那是人家姑娘家的住处呀,您这么贸然进去,不太好吧?”

闻得此言,秋亦倒是缓缓收回脚,仔细一想,点了点头:“那倒是。”

秀儿暗暗松了口气,却听他又道。

“那你先同她说一声便是,我随后再进去看她。”

“……”

想不到这三少爷说话这么不留余地的,秀儿提着木桶,火急火燎就往屋里冲。床上的听君尚低头在缝袍子,听得声响,才抬起头来便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门,一脸惊慌失措。

“不……不好了!”秀儿放下木桶,喘着气儿,指着外面就道,“三、三少爷来了!”

听君闻之就是一愣,把手里的活计搁到篮子里,伸手一抬。

——他来这里作甚么?

“谁知道啊!”秀儿飞快把自己那一床乱糟糟的东西整理好,顾不得细想,“他好像是来找你的。我看没什么好事儿……该不会是因为你生病怠工,他来找茬的吧?”

——找茬?

秋亦是会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的人么……

听君犹自不解地抓了抓耳根。

看着不像啊……

“哎哟,你以为呢?主子跑咱们这地方来,哪能有什么好的。不是来挑刺的就是来找麻烦的,定是金钗那丫头在少爷耳根子边儿胡扯,他一气之下,就准备来寻你算账。”

秀儿一面拍着枕头,一面絮叨。

怎料刚打理好一回身,秋亦就站在她对面,吓得她险些没站稳。

“三、三少爷。”

秋亦倒也没拿正眼瞧她,大步走进来,听君见状急忙披了外衫下床给他施礼。

屋内倒还算暖和,秋亦举目四顾一番,才淡淡垂下眸,地上有人单膝而跪,她身上穿得单薄,脸色略有些不正常的发红,嘴唇却还是苍白的。的确是染病的症状。

……

秋亦一句话不说,秀儿就立在他背后,亦不晓得怎么开口才好,听君担忧地和她使了使眼色,后者那表情回应得格外狰狞,也不知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气氛正僵持不动,蓦地,听君只觉额上一热,秋亦不知几时出了手覆在她额头,这一瞬,别说是她,连秀儿也登时双目圆瞪。

“烧退了。”隔了半会儿,他缓缓收回手,面上波澜不惊,“你起来,回床上躺着。”

听君脑中混沌一片,还在思索他这句话里的意思,秋亦却已不耐烦地重复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起来?”

听君不敢怠慢,缓缓起了身,仍是犹犹豫豫望着他脸上表情,慢慢回了床上盖了被衾,一时又莫名得觉得浑身不自在。

秋亦信步走至床边坐下,随手又将她手腕抽出来,两指扣在那脉门上,静静听了一阵。

“没什么大碍了。”

三脉虽虚滑,不过不显疾象,今日吃了药,想来还是有效。

他将她手又放回去,拿被子掩好,末了叮嘱道:“这几天吃些清淡的,最好问那厨子要一碗生鸡蛋来喝了。”

听君依言点了点头,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他。

——少爷……还会看病么?

“早些时候跟着师父学了些皮毛。”秋亦并不在意地回答,起身往那桌前一坐,余光见秀儿表情木讷,歪着头,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他拧了拧眉,解释道:

上一篇:西席 下一篇:一池青莲待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