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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无疾(643)

作者: 祈祷君 阅读记录

“如今我们庄家一门两父子都是紫衣,您贵为相爷,儿子也是一部主官,扬波除非真是惊才绝艳之辈,否则我们家的富贵到这也就到了头了,您又何必勉强他非要出将入相才算是成才呢?”

“上次蝗灾之事,陛下已经生出不满,如今国事上倒是倚重戴国公更多些,您让扬波装病躲过回秦州,陛下何等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其中原委吗?秦王殿下虽不得势,可毕竟是陛下的兄弟,我等如此看轻他的手足,又会惹恼陛下啊!”

庄敬是真心为自家的未来担忧,趁着这个机会,将心中的不安一一都说了出来,可他的父亲不知是年纪大了越发固执,还是担忧庄家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声望和门第要快速衰落,无论儿子说了什么,都紧紧地抿着唇不发一言。

气氛越来越沉闷,庄敬心中也满是苦涩,直到这个时候,儿子回来的消息才缓解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让他们走了出来。

“知道外面不好留了吧?哼,还知道回来,让他来我院子里领板子!”

庄骏嘴里说的厉害,脸上的皱纹却都舒展开了。

“不必您派人来领我,我自己来了!”

院子口响起庄扬波清亮的叫声。

“扬波!”

“祖父,父亲!”

庄扬波大步流星地进了院中,双膝跪地,颤抖着声音开口。

“孩儿不能听从你们的安排,装病留在京中!”

“你先起来,这件事以后再说。”

庄敬见父亲脸色又难看起来,弯腰要去拉起儿子。

谁料庄扬波躲着父亲的手掌,跪定在地上,死也不肯起来。

“孩儿不起来,若祖父和父亲不能改变主意,孩儿就一直跪在这里!”

“你这个忤逆尊长的小畜生!”

庄骏气急大骂道:“居然敢威胁我们了!”

“这不是威胁!孩儿刚刚才想明白,如果不仗义执言,才是最大的不孝!”庄扬波眼眶通红:“母亲从小对孩儿说,孩儿之所以叫扬波,是因为祖父希望孩儿骨气委和,迹不举物,心不扬波,成就大才。可为什么祖父当年期望孙儿能成为一个有骨气、有节义的人,现在却又教孩儿抛弃这一切呢?”

“谁教你……”

“孩儿随秦王出京,是先帝的旨意,先帝命孩儿辅佐秦王,孩儿领了旨,如果孩儿以生病躲避先帝的旨意,这是不忠!”

“秦王出事时,队伍几乎全军覆没,是秦王救了孩儿,解衣推食的带着孩儿千里迢迢找到援兵。脚磨破了走不了路时,是秦王背我;没钱买吃的时候,是秦王给孩儿讨来铜板买一个馒头……”

庄扬波语气越来越激烈:“祖父,父亲,人说患难之交见真情,秦王对孩儿有救命之恩,如果儿子为了前程装病不出,辜负了他的信任,这是不义!”

“孩儿在王府时,受秦地官员诸多照拂,教导孩儿做人和做事的道理,孩儿在王府里有诸多同僚,亦有许多未尽的差事,未有交接便临阵脱逃,是不智。”

庄扬波每说一句,庄骏的脸色就黑上几分,可庄敬看向儿子的表情却像是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儿子一般,颔下的胡须也在微微抖动。

“正是因为如此,孩儿才要阻止祖父这种危险的想法!孩儿和陛下同窗读书数年,自然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可以接受才能平庸的人,却不能接受德行有亏的人,如果祖父想将孩儿变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孩子这辈子也不会得到你们盼望的‘前程’!”

庄扬波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劲儿。

“祖父如果在陛下面前也是这样的想法,那离陛下见弃已经不远了!”

“放肆!”

庄骏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来人啊,请家法,将这忤逆的……”

“您消消气,他还年少,血气方刚,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

“父亲不必劝祖父!”

庄扬波垂下头,忍住心中的惶恐和害怕。

“孙儿还记得幼时读书时,您教我背书,有一段孙儿背了好几次都背不全,挨了几次打。您说:‘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

“孙儿如今已经背熟了它,并且想要按照您教诲的去做,可还是要挨打……”

庄扬波擦了擦眼泪,抽抽泣泣。

“呜呜呜呜,既然如此,反正无论孙儿怎么做都是错,打就打吧,呜呜呜呜,只是打轻点,孙儿还要回秦州去呢……呜呜呜呜……”

☆、第247章 成全?恩赐?

庄扬波当然没有挨打,虽说庄骏位高权重多年性子固执,可也不是没脑子没人性的人,看见孙子一边强忍着害怕放声大哭一边坚持自己是对的样子,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下不去手。

最终庄骏选择了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院子,只留下庄敬父子。

“你,哎……”

庄敬长叹一口气,对着庄扬波招了招手。

“你跟我来。”

书房里,庄扬波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绪,一副小可怜儿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父亲,生怕他也将他训斥一顿。

好在庄敬并没有这样。

“为父外放为官时,一直很担心你的学业,如今看来,你学的很好。”庄敬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就是爱哭了点。”

“咦?爹你不觉得我做错了吗?”

庄扬波吓了一跳。

“下次要委婉一点,直谏也不是这么谏的。”庄敬笑的温柔,“你祖父年纪有那么大了,要是气出个好歹来,为父再怎么疼爱你,也是要大义灭亲的!”

“可是祖父根本不愿意听我说话。”庄扬波摸了摸红通通的鼻子:“小时候也是,要入宫之前什么都不跟我说,要去的时候才告诉我。我喜欢的花草都没了,我爱看的杂书全部都被收走……”

他摇了摇头:“我不要这样,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父和你一样啊。”庄敬叹了口气,“可你是孩子,为父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像你这样胡搅蛮缠,大喊大叫。没有下次了,好吗?”

庄扬波似懂非懂。

“你如果要坚持己见,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只是无论你选择了什么路,所有的结果就得你自己承担,你已经长成大人了。”

庄敬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又何尝不知道父亲现在的行为很危险?可就如同他说的,他和庄扬波不同,有时候这样的话,他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父亲担任大理寺卿的时候几乎被方孝庭压了半辈子,后来先帝想要扳倒方家时,才扶起了庄家,正因为被压了半辈子,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地位后,父亲对于这个位子才越发不肯放手。

加上父亲是先帝的纯臣,和如今这位陛下却没有什么香火情,不似戴国公的孙子是陛下的伴读,陛下成长的又太快,几乎没有什么必须倚仗父亲不放的理由,于是这份不安感也就越发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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