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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御叶(19)+番外

“回皇上,是四公主。”

延庆帝神色复杂起来。

“皇上……”裙子底下,丽妃的亵裤都被延庆帝扯掉了,上不上下不下的,见延庆帝竟然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丽妃蛇似的抱住延庆帝脖子,声音媚骨。延庆帝偏头看她,鬼使神差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庄妃冰冷的脸。

进宫四年,庄妃没对他笑过,更不曾这样唤他。

先是抑制不住的想念,跟着又是被背叛的羞辱,可是,四公主破天荒第一次求见,延庆帝真的想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你先等等。”帮丽妃盖好被子,延庆帝毫不留恋地下床,去屏风后更衣。

萧霆百无聊赖地在前殿站着,听到脚步声,连忙按照段姑姑教的,规规矩矩地站好,等延庆帝露出身形,他迈着闺秀的小步子走过去,低头行礼:“景宜见过父皇。”

景宜对这座皇宫没有感情,见到谁都是一脸冷漠,人冷声音也冷,萧霆却不同,因为延庆帝偏宠他,萧霆与延庆帝关系还不错,一开口,景宜动听的嗓音就被他说出了另一种甜美的味道。

察觉到这明显的变化,延庆帝探究地看了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女儿嘴角的火泡。印象里,四公主神色冷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从不打扮争宠,但也从未有过任何不得体的仪容。

“你,你嘴角怎么了?”延庆帝僵硬地问。

“上火了。”萧霆抿了下嘴唇,特别自然地回道。

延庆帝坐到龙椅上,见女儿丹凤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由接着问道:“上什么火?”

萧霆不想故意装女人撒娇,他也自认学不来那套,干脆直接说了出来,往前走两步,期待地望着延庆帝:“皇……父皇,外祖母来看我了,外公不肯来,可我想外公,想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可以吗?”

此言一出,别说延庆帝,就连屋里的太监们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四公主”。

四公主,居然敢这么跟皇上说话?就连最受宠的三公主,想做什么也是先说点奉承话讨好延庆帝,再柔声细语撒娇地求,没有四公主这样开门见山的,好像父女俩平时多亲近一样。

延庆帝是最震惊的,恍惚片刻,才皱了下眉。

他不太满意女儿求他的语气,只是,想让护国公替朝廷出力,他只有这个女儿可以利用了。用眼神示意宫人们出去,延庆帝咳了咳,道:“朕也有日子没去看过护国公了,二十那日,朕带你去。”

萧霆却怕受延庆帝连累被徐广拒之门外,忙道:“不用了,父皇平时操劳国事,难得休沐日可以休息,父皇还是多陪陪皇祖母她们吧,过两天外祖母可能还会进宫看我,我跟她一起过去就行。”

女儿竟然在关心他?

延庆帝再次看向女儿,看着那张酷似庄妃的脸,延庆帝胸口突然腾起一股烦躁,一边为女儿终于懂事了感到欣慰,一边又因为庄妃介怀。急于摆脱这种感觉,延庆帝拿起一封奏折,低头道:“那也行,记得提前跟你皇祖母说一声。”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萧霆忍不住窃喜,“好,多谢父皇,那您忙吧,我不打扰您了。”说着行了一礼,翘着嘴角走了。

延庆帝目光暗暗追随女儿,不想上心,却又不受控制地思索女儿的变化,最后脑海里不停出现的,是女儿愉悦的笑脸,即便嘴角多个刺眼的泡,也丝毫没有减损小姑娘的明艳。

这样出众的女儿,只要她肯当个乖巧的公主,即便没有护国公,即便庄妃背叛了他,他可能也狠不下心再冷落她吧?可女儿突然改变,是因为上次落水,小姑娘懂得害怕了吗?

心神全被女儿带走,延庆帝彻底忘了后殿床上,还有个衣衫半推的宠妃在等他。

第018章

护国公府建于大周开国之初,三百年来历经数次扩建修缮,府邸占地极大,乃京城官邸中最气派的宅子。辞官弃爵后,皇上不准徐广离京,徐广也不想住那气派的宅子,就让人在护国公府的空地处盖了三间砖瓦房,夫妻俩住在那边,其他地方任由荒草蔓生。

徐府下人大多也都遣散了,若不是妻子需要人伺候,徐广可能只留一个负责采办的小厮。

所以萧霆跟着高氏跨进大名鼎鼎的护国公府,最先看到的就是满院子尚未反绿的杂草,墙角堆满了被寒风吹过去的落叶,影壁上结了一圈一圈蛛网,简直就像妖怪志异里幽森森的古宅!

这也是萧霆这辈子,跨进过的最破败的院子。

“你外公是牛脾气,他不让人收拾,没人敢不听。”高氏怕娇滴滴的外孙女害怕,努力打趣道。

大白天的,身边还有人陪着,萧霆没那么胆小,他只是,未见徐广,先明白了徐广对皇家的痛恨与失望,不然堂堂护国公,徐家家主,怎么可能纵容数百年的家宅荒废如斯?

想到徐广年轻时的丰功伟绩,想到景宜提到徐家时冷清面容下压抑的热血豪情,如今真正置身于徐家,置身于这座府见证了无数徐家英雄豪杰的宅院,萧霆心底慢慢涌出一股发自肺腑的敬佩。

皇上不疼女儿,但他本身也不是个好皇上,还强迫庄妃进宫,所以景宜对他没有任何父女之情。徐广同样不疼外孙女,但他本身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是因为儿女薄命才迁怒所有皇家人,所以景宜对这位外公抱着崇敬之心。

这么看来,是不是有本事的人,才能得到子孙们由衷的敬重?

走在荒凉萧条的小路上,萧霆忽然有点担心了,他啥能耐也没有,淳哥儿臭小子天天跟在母亲身后笑话他,万一将来亲儿子也这样,那也太丢人了,要不,等将来身体换回来了,他也接着习武?

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走了挺长一段路。

原来的跑马场西边,多了三间砖瓦房,跑马场剩下的地方,都变成了耕地,连片的麦田尚未返青。

这老两口,真过上了男耕女织的日子啊?

“准在屋里呢。”高氏牵住外孙女的手,示意丫鬟们不用跟着了。

就快看到传说中的大将军了,萧霆突然有点惴惴不安,主要是家里老子也是将军,还三天两头教训他,萧霆对所有将军都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惧怕,巴不得永远不用跟这种人打交道。

“老头子,我带景宜来看你了。”走到门口,高氏喜滋滋地道。

堂屋没人,高氏带着外孙女往东屋走,进屋就见老头子躺在炕头打盹呢,没听她嘱咐换上新衣裳,身上还是那身粗布短褐,脚上一双露大脚趾头的黑袜,丢死人了。

心知老头子故意要冷外孙女的心,高氏气得松开外孙女,上前狠狠拍丈夫小腿,没好气骂道:“你装什么装,还不快给我起来!”

声音一落,徐广果然听话,却是猛虎翻身般一跃而起,气势慑人。他五十三岁了,头发乌黑,面容冷峻,看起来竟然比四十多的延庆帝还要年轻几岁,但他脸色极其难看,一双鹰隼般的狭长眼睛直勾勾地对准了萧霆。

萧霆没出息地哆嗦了一下,但作为一个萧家子孙,萧霆骨血里同样有种傲气,有的人一害怕会忍不住退缩忍不住投降,萧霆却是先怕,跟着就不服气了,明知打不过也要逞强。

因此打完哆嗦,迎着徐广冰冷无情的目光,萧霆不服输地挺直腰杆,丹凤眼同样瞪了回去,“外祖母说您想见我我才来的,看您这模样,我看外祖母多半是误会了,那您现在给我个痛快话,真不想认我,我马上走,这辈子都不再登徐家大门。”

趾高气扬的。

高氏听傻了,仿佛第一次认识般,呆呆地盯着外孙女。

徐广脸上的寒冰也终于破裂,犀利的眼里多了一丝震惊。

萧霆确实有与徐广硬抗的底气,因为他不是景宜,他对徐广没有那么复杂的感情,今日徐广认“她”最好,徐广不认,他大不了一走了之,回头劝景宜拜其他名师,没什么损失。

“说话啊,到底认不认?”等了一会儿徐广还不表态,萧霆有点不耐烦了。

高氏回神,哀求地扯了扯徐广袖子。

徐广斜她一眼,视线再挪到那个容貌酷似女儿的外孙女身上,冷声道:“看在你长得像我女儿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认我,以后就不准再喊他父皇,若你还把他当父皇,那就继续去当你的四公主。”

萧霆赢了一局,见好就收,走到高氏身边,再为难地同徐广商量道:“外公,这些年我在宫里的情形,想必您都知道了,我若真心视他为父,早就去阿谀奉承了,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但经过那次落水,我也想通了,该敷衍的时候还得敷衍,不然别人都欺负我没有倚仗,想杀就杀……”

话没说完,伏在高氏肩头无声抽搭起来,手里抹过东西的帕子挨着眼睛擦过,眼泪顿时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高氏脸色大变,扶起外孙女惊骇问道:“有人想杀你?”

萧霆一边掉泪一边点头,辣的眼圈都红了,努力忍着去洗眼睛的冲动。

“怎么回事?”徐广低声问道。外孙女模样随了女儿,不怕他的脾气也随了女儿,如今一哭,那眼圈红红的可怜样更像了。疏远了十几年,徐广虽不至于马上就对外孙女和颜悦色,但想到有人要杀外孙女,徐广胸口便腾起一股无明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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