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伊人迟迟归(44)

作者: 白小侃 阅读记录

Leif吃惊地说:“你真是疯了?往那儿投资五个点儿,新项目不搞了?”又说,“这节骨眼儿上,谁有功夫跟你谈投资。”

片刻后吴亮回电,说丰华的杨总正忙着去利比亚安抚员工,准备把人接回来。他想了一会儿,亲自约他见面。

丰华集团是有名的驻外中资机构,大批华人员工常年随公司辗转各国,眼下出了这么大事儿,负责人没理由不出面指挥决策,像这种特殊情况,政/府也会提供支持。姜戍年要往这公司投资五个点儿,无疑成了大股东,他找杨华商量,叫他把去利比亚的机会让给他。

杨华不可思议:“你投这么多钱,就为了去趟利比亚?那边已经开始打仗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说:“有个重要的朋友在那边,我必须亲自把她带回来。”

杨华说:“政/府派了几架专机过去,外交部也发了照会,凡是中国人一个不落下,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她身份特殊,专机过去也不一定走。”

杨华问:“什么身份?”

“记者。”

他恍然大悟,想了会儿说:“如今你也是丰华负责人了,既然非去不可,那就去吧,那边公司的事儿交给你了,我在国内提供后勤,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三月十二日,姜戍年跟随一批外交官员坐上专机飞往利比亚。那会儿就水深火热的班加西来说,中部塞卜哈相对平稳,他们的目的地便是塞卜哈机场。

飞机上的姜戍年并未因即将到来的见面心怀雀跃,因为身旁的人就现今局势商榷各种撤退方案,包括预设的危险和困难,其事宜让人不由肃穆。

战争,不是件开玩笑的事儿。

却没想到,他们的飞机一落地便遇到一件棘手的事儿。那时机场已被大量人群包围,停机坪上的埃及航空班机已被砸烂窗户。一问情况才知道,这飞机原是中/国从埃及紧急租借,用来接侨胞回国的专机,可不明就里的埃及人民见了自家飞机不接自家人,却让外人登了先,便一发不可收拾,闹得不可开交。

埃及方面没招儿了,把租金退回中/国。大使馆当机立断,联系国内紧急调运空用运输机,同时又和别国商榷租赁。

那参谋姓邹,问姜戍年:“你什么安排?”

他说:“丰华近千人被困在艾季达比亚,我必须赶过去。”邹参点点头,却听他又说,“还劳烦

您帮我找个人,叫冯殊阮,是战地记者。”

他引领他穿过混乱的人群,说:“你先去艾季达比亚,路上再和大使馆联系,记者的事儿他们比较清楚。”

他依言上车,那司机是丰华员工,见了他也不陌生:“我是杨总秘书,您可以叫我小刘。那边情况不太好,昨晚工地被抢了,什么电脑、行李都被洗劫一空,这些人没有什么政/治立场,不过是趁火打劫,想发个灾难财,我们不便和他们争,毕竟保证生命安全最重要。项目经理已经带领大家撤到安全地带,没有人员伤亡。”

姜戍年点点头,问:“机票呢?”

小刘说:“这您放心,机票护照都在大伙儿手里。”

那时候整个国家人心惶惶,每经过一区域,都有扛着机枪巡逻检查的关卡。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偶有破旧的皮卡轰隆驶过,立在车厢的少年不过十七八,拎着步/枪,满脸张狂兴奋,仿佛终于找到一功成名就的据点。

汽车飞驰而去,滚滚尘土似硝烟弥漫,寂静的空气掺杂着紧张畏怯,人们丝毫不能意识,这是在自相残杀。

他们途径多个清真寺,那斑驳的尖劵窗,绿色宣礼塔,老旧的白墙,像亘古不变的立体画,矗立在城市中央。偶有一两座已被破坏,露出指头粗的裂痕,残垣断壁散落在地,无人问津。

到第三个关卡时,有一身形魁梧的外国人请求搭便车,他穿着吉普马甲战地靴,手里拿着相机,灰蓝的眼睛满是笑意,用流利的中文说:“我不是坏人,我是记者。”

姜戍年示意小刘开门,他便钻进车里,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我叫Tim,很高兴认识你,你们是驻利比亚的中国商人吗?”

姜戍年点了点头,看着他手里的相机问:“你是摄影记者?”

他也点点头,接着打开相机给他看,一边说:“我是英国人,主跑战地新闻,往返西非八年了,这是我的作品。”他翻到一张头戴黄巾,耳穿大环的黑种人,“这是塞拉利昂新娘,他们实行割

礼,很残忍的。”

又翻到一张皮包骨的小孩儿,“这是埃博拉泛滥时拍的,他们全家都因为疾病死亡。”说着,还在往后翻,问,“利比亚战事升级,你们怎么不回去?”

姜戍年说:“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带他们回去。”想了想,又问他,“战地记者你都认识?”

Tim得意洋洋:“那当然了,干这行的能有几个,平稳期我们各国记者还聚在一起吃饭呢。”说罢,看着他,歪了歪眉毛,“你要打听谁?”

他顿了顿:“冯殊阮你认识?”

Tim便笑了起来,长茧的大手灵活快速滑动相机,直至翻到一张昏暗照片。照片里是一美国大兵,歪斜了身体靠着哨岗的土墙,手里抱着钢盔,挨墙立着的是支机枪,那枪上落满了灰土,大兵正伸手擦额上的汗,盯着镜头的眼神充满疲惫和绝望。

“这是我拍的,题目是《疲惫的驻阿富汗美军士兵》,获得了51届荷赛奖年度照片大奖。”他笑着说,“为这张照片配文的,就是来自中国的冯殊阮。”

姜戍年心如擂鼓,有些异常激动。

却听Tim接着道:“她很厉害。我们在科兰戈山谷前哨战住了半年,那里没有房子,都是木头和沙袋圈出来的区域,没有水,也没有电,屋顶都是密密麻麻的弹孔,几乎每天都会和对面的塔/利/班交火。她一点都不害怕。”

Tim竖起了大拇指,又说,“她还在坎大哈救过一个小孩子,当时美军有位士兵突闯民宅,是她扑过去把小孩压在身下救了他一命,胡桑一家可感谢她哩,还把传家宝送给她,以报答救命之恩,那传家宝是头绿宝石小象,你见过吗?”

他微微笑起来,摇了摇头。突然觉得开心,又很自豪,他爱的人,竟在干这样伟大的事。

Tim又问:“你是他什么人?”姜戍年没立时回答,他便急性子般的摇摇头,“你们中国人太含蓄了,什么不都肯说。”

将聊到这儿,忽闻砰一声巨响,车上的人都吓了一跳。前排的小刘发动两次,都失败了,他颓然地拍了拍方向盘,转头看着姜戍年:“爆胎了。”

又见两三个嚷嚷着阿语的青年忽然冲来,领了七八个人,将他们包围住。Tim连说了几声no,一边下了车,一边举起手投降和他们解释。

片刻后,他低头看着车里的姜戍年:“他们以为我们是政/府军,把车胎炸了。不过我已经解释清楚,他们也觉得抱歉,请我们下车去店里坐坐。”

上一篇:嗨,我的男人 下一篇:盛夏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