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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289)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楚傅姆从屏风后转出来,道,“那个小侍史若准备好了,就送到这位袁少使身边去吧。”

“是。”荼蘼应了,复又问道,“按制,少使身边有两名宫女,一名内侍伺候。永巷归属于少府,不是中宫直属,我们插人进去,是不是太过于显眼?这时候,椒房殿动则得咎,我们若是一静不如一动,是不是会更好?”

没有听见回答,抬头看着傅姆,楚傅姆含笑看着她,“自皇后娘娘事后,荼蘼你倒是长进了。”

荼蘼惭愧不已。

“只是,你要知道。”楚傅姆抬起头来,声音冷下去,“如果大家还在未央宫,以他的仁义,椒房殿上下性命无恙。但如今这种状况,稍有不慎,只怕椒房殿上下倾巢不存。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打起精神来。不能给敌手一丝机会。”

新进的袁少使,便如同投入沸腾的粥中的一滴水。因了皇长子的缘故,成为除了天子笃病,未央宫中最惹风波的人。

“寇大监。”袁萝将右手搭于左手之上,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揖礼,“今日,我们母子终于出头,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我母子二人从前受了大监救命之恩,阿萝愿意为大监做牛做马,以报大监的恩情。”

寇安伸手扶住了袁萝,冷笑道,“怎么,难道袁宫人仅仅得了一个少使的名分,便满意了?”

袁萝讶然抬头,嗫嚅道,“大监,阿萝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我便说到你懂。”寇安声音清淡,“若是之前,皇长子能够得承认身份,袁宫人得封少使,的确也该知足了。只是如今,大家病重,膝下并没有皇子,太后娘娘将你们母子从永巷中领出来,这其中的用意,你不妨思考一下。”

第二天,袁萝起床,对着铜镜沉思,宫女燕宁在身后为她梳理略带枯黄色泽的长发,忽听得袁少使轻轻问道,“燕宁,你觉得,张皇后为人如何?”

燕宁吃了一惊,见铜镜中袁少使的神情沉静,便乍着胆子道,“张皇后……,这些年,未央宫中倒没有说皇后娘娘不好的。”

袁萝微微沉吟。

癸未,天子在病中下旨厚赏皇长子及其生母袁少使。

乙酉,以袁少使德才兼备,升任美人。椒房殿里张皇后用皇后印玺盖印,认可了这份升迁旨意。

丁亥,封皇长子刘义为恒山王。

日复一日的惊喜令袁萝受宠若惊,只觉得生命中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从此之后,她便是人上之人,那些肮脏的,灰色的,过去,都离她远远的,她再也不用回到那个逼仄的永巷小院,她剩下的人生,将会一片光明。

袁美人行在未央宫秀丽的亭台楼阁之间,有着不自禁的欢喜。忽听得假山之后,传来切切切的私语之声。

“瞧情形,大家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在宫人面前露面了,只怕病的不轻。”

“这么说,岂不是……”

另一个宫人挡住了她的话,“胡说八道。”

她拦的住这个,却拦不住那个,另有宫人在一边沉吟起来,“……如此说来,袁美人岂非飞黄腾达?”

假山后静的一静,那位先前拦着别人说话的宫人轻轻道,“是呢……待到皇长子继承大位……”

“你以为太后为什么在短短一个月中连续两次提拔袁美人的位份,不就是为了给皇长子一个体面的身份。太后是大家的亲母,都对大家的病不抱希望了,何况其他人?只可惜张皇后,出身尊贵,从小受疼宠,如今年纪轻轻就要面临守寡的境地,膝下无子,只怕以后就艰难了。”

乌兰与燕宁寻着袁美人的时候,她正站在一株柳树下,神色怔怔,面上却有些潮红。

“夫人可是受了风寒到了?”乌兰有些担心,上前殷殷询问,袁萝却是一惊,忙挥掉她的手,道了声“不用了。”匆匆转身离去。

晚上,内侍文鉴奉热汤入含光阁的时候,袁萝问道,“文鉴,进含光殿之前,你是在哪里伺候的?”

文鉴目光一闪,放下手中铜盆,方退到一边低下头去,道,“奴婢之前在凌室,永巷丞见奴婢做事还算机灵,才点了奴婢到娘娘这里。”

凌室为宫中屯冰之处,属少府,所在离太医署只隔着一条御道。

袁萝冷不丁问道,“陛下的病究竟怎么样了?”

“太医正淳于臻日日宿于椒房殿,只是说渐渐平稳,究竟如何,无人得知。”

“这样啊。”袁萝慢慢的道。

第180章 回京

前一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云中城中依旧湿漉漉的,天空颜色阴郁。

自当日匈奴大军从城下退走之后,云中城从遭受的重创中一点点的恢复过来,大街之上,战争的硝烟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尽,转过转角,随时能遇见一两个在战争中失去了胳膊或一只腿的百姓,伤口尚狰狞,脸上却已经扬起了充满希望的微笑。古老的云中城焕发出一种新的生机。

到了这个时节,刘盈也即将回返长安。

“主子。”沈莫上前,轻轻劝道,“该走了。”

自从皇后娘娘再度芳踪杳然之后,皇帝就处在一种病态的精神状态。虽然每日里言行起居看起来都正常,下达的命令也井井有条。可是,每一个人都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来,他对张皇后的思念和担忧。

“都收拾好了?”刘盈回过神来,淡淡回问。

“回禀陛下。”管升恭敬答道,“都收拾好了。郎卫们也都侯在外头。”就等着陛下出去,便可以出发了。

“嗯。”刘盈袖手,转过身去,“知道了。”却不向外行,反而朝内宅方向走去。

管升不禁急起来,“大家……”

“让他们在外头候着。”刘盈头也不回的吩咐,“我一会儿就出来——”

……

小小的四合院子,依旧是水砖铺地,青瓦长廊。不知怎的,从前在他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象,如今少了阿嫣的芳踪笑语,便映目觉得凋零起来。院中的桂花树,已经过了开的最好的季节,于盛宴之中,显出一种将要衰败的势头。

花外一池水,曾照低鬟立。仿佛衣裳香,犹自林端出。

……

那清清浅浅的小池,曾经映照过阿嫣年轻而娇媚的容颜。阿嫣发稍指尖的清香,仿佛还沾染在院中的一草一木上,闭了眼睛,想象着,她还在身边,从掀开的帘下走出来,袅袅身影,一如当年。

……

天法吾已受,神亲形可隔。持以谓来者,敬报伊消息。

……

哪怕她如今已经离开他千山万水的遥远,闭上眼睛,依旧能够觉得与她灵犀相通。他愿意为了她而受这世上任意的天罚,只求她不要离开他的身边。

可是,她终究还是离开了她。

而他,会一直站在那个地方,等着她归来的消息。

“啪”,一个声音从张嫣的寝室中传来。

刘盈沿着长廊走过来,见敞开的屋子中,一袭青青衣角站在室中箱奁之前,怔怔的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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