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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124)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而盈儿,你还太年轻,走过的路程太一帆风顺,所以总是冲动,意气用事,永远不能圆滑而成熟的游刃于国事与臣子之间。

古语有言,玉不琢不成器。母亲甘愿做那把磨刀,将你那些无用的棱角,一一磨去。纵然最后磨损了自己,母后也无悔!

夏六月,离宫外第一季黍米还未成熟,亲手种下它们的合阳侯刘仲,却已然病逝。而由他点燃的对垦植之道的崇敬和重视的星火,却将由搜粟都尉许襄,以及他的下属继承,并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秋,辅佐了大汉两代的相国萧何病逝,萧何从沛县起,便随先帝起兵反秦,一路以来,大汉或有胜败起伏,他却始终忠于刘氏,不离不弃,并在大汉建立后以丞相职署理大汉内政,多年以来,井井有条。为了彰显他一生的劳苦功高,以及表示皇帝对他的尊敬,刘盈赐予他的谥号是文终,这开了后世赐给臣子的双字谥号的先例,是为酇文终侯。

转眼就到了惠帝三年,刘盈身上的父孝即将满了三年。亦将满二十周岁,而中宫虚位,皇帝的大婚事宜,便渐渐提上议程。

刘盈本人却并不愿意迎娶吕未。

“小九有什么不好。”一来二去,吕后终于恼了“她是你的嫡亲表妹,长的好,人又聪敏,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小九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不小了。”吕后苦口婆心道,“她已经等了你三年,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再也经不起耽搁了。”

“那就让建成侯将她许人吧。”刘盈淡淡道。

“你——”吕后气急,举起巴掌想要打他。

刘盈直视着母亲,眼里藏着一些微小的阴霾,仿佛固执的藤蔓蔓延开来,“朕从来没有想要耽搁她。”他的话音渐有一丝森然,“耽搁她的人,不是朕,而是母后你,还有朕的舅父。”

他从来就没有表示过将娶吕未的意愿,是吕建成,和吕后,一厢情愿,共同制造出这个假象,甚至让吕未自己都相信,终有一日,她将成为未央宫的皇后,入主椒房殿。

吕后微微颓然,“你就这么讨厌小九?”

刘盈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是。”

他并不讨厌吕未,只是,不愿意娶她。

当年,陈瑚意外失足身亡,待他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所有的当时在场的人,事,物,都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再也不能从其中找出些什么。

可是,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的心中才更有疑虑的种子,为什么,那段日子陈瑚嗜睡如斯,为什么,东宫之中,他的妻子在血榻上支持了那么久后,他的母后才姗姗来迟?为什么,事后在宫中,他也找不到当日贴身伺候妻子的任一宫人的踪迹?

他拒绝深究,而事实上,也是无法深究,可是那一根刺,已经横亘着生长在心里。

心中长着这样一根刺的他,拒绝在爱妻亡后迎娶吕未,无比的坚决。虽然,他知道,也许那个清傲的表妹本身并无任何过错。

十一月,匈奴使者再度叩关,转达了冒顿单于的歉意,言道匈奴一向有兄终弟及的习俗,昔日在白登山,汉高帝刘邦曾与冒顿单于结为异性兄弟,单于听闻汉家皇帝逝世,“忧心”寡嫂与年幼的侄子,便要照应之意,因汉匈风俗绝异,一番美意反被误会,实是遗憾!

一番话语说的冠冕堂皇,吕后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不得不做出笑面相对,“原来如此。事虽不谐,然而单于当日美意,吕雉心领。”

穿着胡服的使者在殿上微微一笑,唇边有着不羁的轻蔑,抱胸行了个胡礼,用拗口的汉音续道,“自须平长公主亡后,已有数年。前些日子,我们单于梦见静阏氏,而阏氏一直在哭泣,意甚可怜。醒来之后单于也甚感慨,于是欲复与大汉行和亲之事。而当年大汉和亲使刘敬曾言于我们单于,大汉鲁元长公主,有一女名嫣,貌美而贤敏,可堪为单于妇。如今张娘子当以长成,若大汉皇帝陛下愿以张娘子出嫁匈奴,则冒顿单于愿复以子婿之礼待汉。”

惠帝三年的第一场冬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第77章 雨心

吕后放下手中杯盏,微笑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使者不妨先在长安蛮夷馆休息数日。长安风俗绝不同于汉地,年后东市也有颇多热闹可瞧,尊使不妨好好逛逛,必不虚此行。”

“太后娘娘。”苏摩一声惊呼,“你的手。”

置在白玉琉璃案上的绿耳杯,盏沿染上一抹淡淡的血色。

吕后哼了一声,伸出手,任由胆战心惊的苏摩为她包扎,怨毒道,“刘敬老匹夫,当年害苦了我的满华,还不够,这次又来祸害哀家的外孙,哀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高帝故去后,新皇登基,吕太后怨恨刘敬昔日提议以鲁元长公主和亲匈奴之旧事,寻了个借口将刘敬去职,褫建信侯侯位,夺去刘邦所赐的二千户食邑,这才算稍稍解去当年心中恶气。

“命长乐户将樊伉将刘敬押到哀家这来。”

当刘敬跄跄踉踉的被樊伉推进了长乐殿时,吕后坐在殿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自己一度愤恨不已的臣子。

自汉九年刘敬为和亲使出使匈奴之后,已经是过了六年。风霜与失意的岁月,将六年前那个精干的中年人给磨成了面前这个衣裳敝旧,背脊佝偻的老人。

看到这样的刘敬,吕后心中一阵快慰,搀着苏摩的手走下殿阶,“刘敬,你可知罪?”

刘敬抬起头来,唯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未曾在时光的洗濯中褪色,“还请太后明示。”

“哟。”吕后怒极反笑,“你还委屈了?那哀家问你,日前匈奴使者来京,说到当年的和亲使,刘大人你与冒顿单于私有约定,将长公主的女儿许给了莫顿单于。”

这一回,刘敬默然良久,面上有些发呆。

他想起了汉九年的故事:

在单于的王帐中,冒顿与匈奴贵族相视,嘻然而笑。

他心中急躁,忽生一计,拱手慨然道,“若单于如此重视我汉帝的血统,我倒有个法子。”

“哦?”冒顿斟酒饮啜。

“长公主有一女,单名一个嫣字,年方六岁,端的是貌美非常,又聪明伶俐非常。她是我大汉皇帝的嫡亲外孙女,身份尊贵,待到它日长成,单于可向大汉皇帝要求迎娶,则我陛下必从之。”

“哦?”冒顿停下了酒,饶有兴趣的望着刘敬,“这位……阿嫣娘子,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美?”

“是的。”刘敬颔首,“单于有所不知。张娘子的父亲,故赵王便是大汉出了名的美男子,正因为这样,当年鲁元长公主择婿,才倾慕于他。而张娘子相貌随其父,自然是国色无双。敬来匈奴之前曾有幸见过她一次,年纪虽小,可见容色艳而迫人。”

一番巧舌如簧,终于说的冒顿意动。刘敬趁机又道,“只是张娘子年纪太小,还需单于耐心等得数年。我大汉另有美貌温良的女子,汉帝愿择优以长公主之礼待之,和亲匈奴,侍奉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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