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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9)

作者: 冷涧滨 阅读记录

他精神为之一振:“我请调二十军团,赴台儿庄一线作战!”

庭于希晋为二十军骑兵独立团长。骑兵队从抱犊山一路南下,搴旗斩将,战功赫赫。赶到台儿庄时,汤伯恩辖下八十五军精锐师师长唐万里因贻误战机遭处。群龙无首,全师拥戴庭于希。虽有僭越之嫌,大战在即,他毫不顾忌。正此时,第五战区长官部来电,任命庭于希八十五军精锐师代师长。

在开封,大相国寺,苏浴梅燃起一束香。千里之外,庭于希将复排重机枪架在队伍后,仗马军前:“不遵将令,杀!逡巡不前,杀!临阵脱逃,杀!”

师参谋长悄悄跟小归说:“怪不得都说你们师长军阀作风。”

他一梗脖子:“打赢了仗算!”

四月六日,国军大举进攻,日濑谷支队不敌,向北溃逃。台儿庄大捷,击退日军精锐部队两师,歼敌一万余人。然而,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开封。前线战告打爆了临时指挥部的电话。八十五军参议声声催促:“一定要联系到庭师长的家属。”

苏浴梅接过话筒,心里有一种预感。

“庭师长在台儿庄一线战场奋勇抗敌,以三分之一之兵力拖住日本第十师团,最终制胜。第五战区李长官大力嘉奖,决定授予……”

“我不要听这些,你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

“这……”

苏浴梅的手直抖。

“已送入战区医院。通讯受阻,现状不明。”

“我找归陵高。”

“他也已失去联络。”

苏浴梅深吸口气镇定一下:“请你们安排,送我去徐州。”

徐州战区医院,庭于希躺在床上,身上插着无数管子。美国主刀大夫正用生涩的中文交待小归。

走廊里闹吵吵的,挤满了官长部下和家属。庭于希十分吃力的翘起头,小归忙凑上去:“师长——”

他朝门外侧侧脸。

小归说:“师长你放心,太太没有来。”

他点点头安静了。

护士端进干净的绷带,此时的庭于希已能靠着半坐起来。小归推搡着一个人进来:“报告师长!”

“他是……”

“炮兵营营长孟天雷。”

“枪毙。”

替庭于希换药的小护士吓得一哆嗦。

孟天雷叹了一口气,垂下头,被小归推着出去。

一个年轻女人冲了进来,跪扑在庭于希床前:“庭师长,饶我们一命吧。”

庭于希说:“你是……”

一直一言不发的孟天雷一把拽住她:“桂筠,你怎么来了?快起来。”

女人扒着病床:“几千里的铁路线,每天都在打仗,我顶着子弹从后方赶到这儿。一来,就听说我男人出了事。庭师长,你发发慈悲,饶了他吧……”

她一直哭。庭于希看了眼孟天雷:“她是你女人?”

“刚结的婚。”孟天雷突然跪倒,“师长,我知道,临阵退缩,该死。可是,我怕死……”

小归戳了一下他的头:“你孟大炮什么时候怕过死?!分明就是想投敌!”

“我怕死!我老婆在家等着我,我怕死!”

女人过来抱住他:“你要死了让我怎么活,不如让我替你死。”

庭于希看着这二人哭作一团。脸上没表情,眼里有落寞。

小归问:“师长……”

“降为士官,罚一年军饷。”

“谢谢师长,谢谢……”夫妻两个直磕头。

他转过身去,小护士说:“长官要休息,你们出去吧。”

人走后,庭于希对小归说:“打份报告呈交第五军长官部,我督导下属不利,请求处罚。”

小归还没答话。门外有声音:“你有几条命?还往身上揽?”

庭于希一下挺起身,伤口扯得直疼。

苏浴梅走进来,眼里有怨。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他一把握住她的手。

“从你教导你的部下。”

“就这么来的?”他看着她农妇般的装束,空着两手。

“什么都不要了。”

庭于希脸上挂着笑,想说什么,却无从起,一直把她的手往怀里拉。

小护士说:“唉,这位太太……”小归推了她出去。

苏浴梅扶他躺好,他动动唇,说了句什么。

“什么?”她没听清。

庭于希支着床抬起头。她忙把脸凑过去。

“我怕死。”他说。

她呆了下。

“老婆,我也怕死。”他在她耳边说,带着笑。

她侧过脸,眼眶一热。想抽手擦擦,他一把攥住。牵动伤口,他皱皱眉。苏浴梅只得让他握着,自己靠在床边。、

庭于希踏实地睡了,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天都黑了,她合眼打盹,仍被他攥着,走不开。他轻轻握一握,缓缓松开。她没睁眼,手在他手中动了动,紧紧反扳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庭于希从枕头下拿出一片被硝磺熏黑的金箔:“子弹偏了几毫米,没有它挡一下,就射进心脏了。”

苏浴梅说:“这是……”

“我问小归了,他也说不清。”庭于希拾起她一只手,含笑看她。

苏浴梅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转过头去:“你能不能……爱惜些自己。”

庭于希躲在下午偏斜的日影里,欣赏她少有的女儿情态,随口说:“我会小心。”

她说:“你不要敷衍,你身上的每道伤,我都清楚。”

他突然将她拉近:“我现在就让你检查,好不好?”

苏浴梅推开他:“你做什么啊。”心里却并没恶感。

他臂上很有力,她怕弄疼他的伤,红着脸:“你的伤啊……”

“都是皮外伤。”

“这是医院……”

“没人敢随便进。”

阳光刺着她的眼,她在他怀里挣扎:“大亮的天……”

庭于希一把扯上窗帘,将她半压在身下。

苏浴梅叹了口气,很轻柔。

走廊里响起军靴声,有人洪亮的喊:“庭于希呢?”

苏浴梅赶紧起来,系上领口的扣子。

庭于希说不出的扫兴,刚想叱骂一句。一个赳赳武夫大咧咧的进来:“于希!”

“自忠!”

两个满是厚茧的手掌在空中撞击,然后握紧。

“哈!我就说你小子不会死!”张自忠兴奋的晃着他的手。

苏浴梅忍不住提醒:“这位长官,他身上有伤。”

“这是嫂子吧?哈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

庭于希问:“特意来看我?”

“在临沂错过了,这回专程来。”

“就这么空手来?”

“哈哈哈,你啊……”张自忠笑着冲他晃晃手指,“我备了分厚礼,你一定喜欢。”

“什么?”

“别急。”张自忠抽根烟叼上,又点燃一根递给他,“我慢慢跟你说。”

庭于希接过烟,苏浴梅瞥过一眼,他嗅了嗅便摁灭了:“别卖关子。”

“嫂子站了这么久,累了吧?”

苏浴梅微笑:“你们先聊,我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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