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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17)

作者: 冷涧滨 阅读记录

庭于希说:“那就叫少元吧,省得他娘整天小猫小狗的乱叫,把我儿子都喊糊涂了。”

苏太太要走,苏浴梅不放心,百般的拦。庭于希私下跟她说:“妈嘴里不说,心里放不下爹……”

“爹对娘,从没上过心,娘何苦……”

“你当女人都像你那么无情,那么舍得下自己男人?”

“我哪里无情?!”

“我在关津峡驻守两个月,怎么请你都不来。”

苏浴梅脸一红:“那么不三不四的地方,我再不要去!”

“什么不三不四?热洞温泉天下闻名,入乡随俗么,你又不是没去过……”

她说:“你讨厌,我不跟你胡扯,说正经的。”

“你放心吧,国际形式变了。日本人占着北平,也不敢太猖狂。”

“妈说,舍不得少元,想带他去看看外公。”

“去吧。男孩子,出门长长见识。早晚要去北平念书的。”

“你想的到远,仗还没打完呢。”

“放心吧,日本人长不了了。”

四三年,庭少元跟着外婆进了北平。苏浴梅的大哥来接,小家伙高兴的坐在舅舅肩膀头,攘起粉嫩的小胳膊当街大声喊:“赶走日本鬼子!”

吓得苏大少爷捂着外甥嘴,一溜烟跑回家去。孩子的这声喊,仿佛是个箴言。他这一行,也仿佛是给父亲打头阵。两年后的八月,胜利的中国军队进驻北平。盈街载道的欢呼和鞭炮,暂时粉饰了太平。

庭于希先去祭奠。佟麟阁、张自忠……几杯水酒,几缕英灵。

苏父慕华公亲自敬了女婿一杯酒,说:“日本人,三尺倭奴,暴殄天物,害虐蒸民,亏了你们啊。”

庭于希说:“酒我戒了,用水代吧。”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苏慕华又说:“北平多少珍宝国粹,不能都被他们暴取豪夺。”

“您指日本人霸占的那家‘大翡瓮’吧?大哥跟我提过。”

“对对,那都是秦砖汉瓦,都是中国人的古董啊。”

“现在划归政府了,您花钱盘下吧……”

“好啊好啊!”

苏浴梅皱眉摇了摇庭于希的手。他在她手背拍一拍:“爹,我明天让人送钱过来,剩下的,您换成金条存好,法币现在毛得很。”

苏慕华乐弯了眼角:“我真是,老有所依,老有所依。”

回到屋里,苏浴梅沉下脸:“我爹的为人我最清楚,饱暖思□,钱一多,保不齐又填什么幺蛾子。不能由着性纵容。”

庭于希攥着她手:“我偏由着性宠你,偏纵容你家里人。”

她好气,又不知说什么,干脆背身不理他。

庭于希从身后扳着她肩:“我已经向上级请调,去福建沿海驻守。”

苏浴梅一愣,忙转过来:“去那么远?”

他的眉间聚起忧虑,这种阴沉的忧虑是苏浴梅在战争年代所没见过的。

“远离战场。”庭于希站起来,“内战,早晚要打……”

苏浴梅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扑到他背上从后搂住:“不要再打了,你说过的,赶走日本人,我们再也不分开。”

“浴梅——”他转过身搂着她,“我是军人,不是政客,谁当政谁掌权,我没兴趣。脱离军队,不是急在一时的事。我想去福建,就是不想搅进内战,中国人打中国人,没意思。”

“我听你的。”

“可是福建那么远,条件不好气候也差,你……”

“我受得了,我带着少元跟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金门岛平静的海水拍打在巡舰上,夕阳照着海面,放起粼粼细浪。

小归指着远处:“到底是太平年月,有游轮。”

“太平……”庭于希手扶栏杆叹了一声,“内地兵连祸结,我却躲在这里,真不知是对是错……”

游轮渐渐驶近。他吩咐下属:“查一查是什么船。”

不一时他们便回报:“客轮,台湾开来的。”

天气热,头等舱的客人都聚在甲板上。年轻女孩子们撑起一支支小洋伞。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明显高出一截儿,“长没长眼,刮了我的伞!”

拖锚的水手看她穿得光鲜,忍着气不吭声,侧身过去。

“你——”

光鲜的女孩子瞪圆了眼,指着他就过去,正好扛货的水手横穿过来,躲得急,肩头麻袋里的杂物撒了她一身。

“哎呦哎呦!”小女佣惊慌的替她收拾。

她气得笃笃跺着小皮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就是么,小姐,你来金门玩,坐老爷的游艇就行,何苦和这些三教九流挤在一起?”

“坐爹的船?那些拍马屁的跟着,烦也烦死。我就是要自己出来散散,想不到这里的人这么野蛮……哎呀!你看你看!”若隐若现的金门岛暂时缓解了她的气闷,“我看见金门了!”

“是啊,小姐。”

“走!我们去船头看!”

船头一段没有护栏。水手们高声喊:“喂!那儿危险,不能过去!”

女孩子正在兴头上,拽着女佣:“别理他们,我们过去看。”

船下就是海,海水被船分成两拨儿,悠悠荡荡的向后淌去。看着水,她蓦然一阵头晕,有些怕了,往后退,尖尖的鞋跟儿陷进甲板逢儿,身子就是一斜。她忙去扶栏杆,抓了个空,整个儿栽进海里。

小女佣吓得变了色:“小姐!小姐!”

水手们纷纷聚拢来。

“你们,你们快救她!”

水手们刚刚受了闲气,说她又不听,这时也不急救人,一边闲看热闹。

小女佣急得跳脚:“你们……小姐出了事,抓你们去坐牢!”

他们哪里受她威吓。年长的水手有经验,看水里的人挣扎,知道一时不致命,朝两边使眼色:“这么嚣张,喝点金门的盐水,消消她的火。”

小归半个身子趴出扶栏:“那边好像有人落水了!”

庭于希快步到船边:“哪里?”

“那!可惜我是个旱鸭子,我这就叫他们……”

他话还没完,庭于希早扎进海里。一阵水响,他已划到落水的女子身边,带着她游回船。

小归挤眉弄眼的:“好漂亮的妞儿,收获不小啊!”

“叫几个有经验的过来,看要不要紧。”他将她平放在甲板上,找了毛巾擦脸。

海员们围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忙。不多时,女子醒过来,吐了几口水,头晕目眩的睁开眼。睁开眼,她便看到庭于希,背着光,瞧不清脸,夕阳笼出他的嵚崎。

“你……你……”她又吐了几口水。

“让她跟咱们的船吧?”小归问。

庭于希看了看她一身衣着:“少惹麻烦。给那艘油轮发讯号,让它停下。”

“整条船,等一个人?”

“哼!我还没追究事故的责任!等回了金门,一定处罚!”

“是!”

庭于希走到舱口,被身后虚弱的女人声音叫住:“喂!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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