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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14)

作者: 冷涧滨 阅读记录

苏浴梅转身走到沙发边。他顺手拿起那个镇纸来擦,然后又放下去接茶。

外面彩姐叫:“下午新晒的枸杞收在哪里了?”

兰嫂忙不迭的又出去。

庭于希快走几步到了苏浴梅身后,在她还没坐下前,一把抱住。

她没站稳,靠在他身上。

他说:“我想你了。”

她伏在他胸口,轻轻叹了口气。

他犹豫一下说:“我想回家住。”

她不答话。

“如果你不习惯,我在书房睡。”

“这个家是你的,你做主。”

他抬起她的下巴,不由皱了眉:“脸色怎么还这样差?”

她将脸侧开,很轻的叹息,那叹息温柔的钻进他心里。

他说:“浴梅,我再也不惹你伤心了。”

这时几个佣人都进来,端着泡好的花旗参枸杞茶。苏浴梅脱开他的怀抱走过去:“去买佛手贝和牡蛎,还有活青虾和海鲈鱼,裙边一定要新鲜。”

兰嫂听得直咋舌:“太太,这个时候,海鲜摊子都收了,鱼翅也还没泡……”

“你去找那些熟摊主么!一定没有全卖完。再找一家酒楼,买些现成的水发鱼翅。”

佣人们知道,苏浴梅有时候还是有些大小姐脾气,家里好久没有热闹过了,几个人让她支得团团转。

庭于希抓住她胳膊:“不用忙,吃什么都行。”

晚饭桌上自然丰盛,都是他爱吃的菜。老柴建议:“师长,喝点酒吧?”

“不喝了,酒喝多了管不住自己。”他随便说的,苏浴梅脸却一红。

“是茵陈酒啊,不烈,最保养人。”兰嫂向来人多话就多,“太太亲手泡的,打开春儿,快一年了。”

“家里又没人喝酒,你泡这个干什么?”庭于希停下筷子看了看苏浴梅。

她还没说话,兰嫂又抢着说:“当然是给您泡的了,这还问。”

苏浴梅白她一眼,她也不介意,乐颠颠进去拿酒了。

晚上,庭于希点上一支烟看文件。书房的炭火差些,他披了件大衣。虽然隔了一座跨院,隔了一道亭廊,他觉得到她的气息。那温暖的清馨不是任何脂腻粉香,那气息让他安心。

苏浴梅打着手电推门进来。他赶紧熄灭烟,推开窗,外面的冷风灌进来,他看看她身上的单旗袍,忙又把窗关上。她在一旁看他折腾。

“这么晚还不睡?”

“我……看你还亮着灯,过来瞧瞧。”苏浴梅四下看看,“你睡哪儿?”

庭于希敲敲桌前的一张紫檀卧榻。

“这么硬……”

“行军打仗习惯了。”他拉她到光线足的地方仔细打量,“你不一样,你娇生惯养,要保重自己。”

她抬手放在他的脸上:“你自己呢?”她的手在他腮上滑动,“都凹进去了……”

她离他太近。他稍一低头就能吸进她呼出的气息。庭于希不得不认,对着她,他几乎毫无自制力。

他的眼神飘忽,就是不敢落在她脸上:“快回去吧。这儿太冷了,晚了外面更冷。”他将身上的大衣披给她。

苏浴梅拽着大衣领口,嗑了一下下唇:“外面冷,你还让我回去……”

庭于希呆了一下,扳过她的身子,她红着脸低下头。他搂紧她,她就轻柔的绕上他的腰。他试探着亲了下她柔软的唇,她缩了一下并没躲。

苏浴梅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当他们滚在榻上意乱情迷的缱绻,她轻柔的推开他一些:“你太久没回来,我……不太习惯,你轻一点……”

她是在他怀里醒来的。这么久以来,这样宁静的早晨在他们夫妻间却是少见。两个人挤在一张狭窄的卧榻上,裹一条单人的夹被,那种踏实的拥挤让她温暖,让她温暖的,还有躺在同一条被子里的那个人。

发觉他醒了,她便转过身去。肌肤间的摩擦让他眷恋。他从身后环着她,手搭在她腰间,她抚摸着他小臂,却感觉一处异样。

“什么时候弄的?”她抬起他的胳膊,惊异那一道嫩红的新疤。

这一问触动他的心事。半饷无语。

“怎么了?”

“浴梅。”他在她身后皱起了眉,“我问你,你心里,我占几成?”

“三成。”她背对他,弯起笑。不用看,她也猜得到他难看的脸色。

果然,紧搂她的手臂松了。她一边握住他胳膊,一边转过身:“是‘天下只有三分月’的‘三’。”

她的声音轻了,脸上是略带促狭的妩媚。庭于希亲了亲她,忍不住的蠢动。

自幼学的,是笑不露齿行不摇裙,坐起端正举止莫轻,可是对着心爱的男人,任何女人都可以风情万种。

经过昨天一夜,她的小腹已有些隐隐酸痛,于是她攥住他不安分的手。

情动,却不能造次。他摩挲着她的肩:“浴梅,你放心吧。”

“什么啊?”她知道他心事重,就偏要逗他多说话。

只可意会的事,他一时真不知如何说。

“你放心,以前那些劣习,你不喜欢的,我都改。”

她不置可否。

“真的。”

“你先把烟戒了吧。不然……”她背转身,“对你儿子也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庭于希一下支起半个身子:“什么?”

苏浴梅不理他。

“你说什么儿子?”他扳着她肩膀。

她只是含羞笑,不转身,也不说话。

庭于希急得连着搔头:“浴梅,你说句话!”

她抓起他的手,十指纠缠在一起,贴在自己小腹上。

他缓缓挪着手:“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她咬了咬牙:“你自己心里明白!”

他突然哈哈大笑,“我庭于希枪口炮口的拼命,不知道哪天就随草乱埋了,现在不一样,我有儿子了!死了也有人拜祭我!”

苏浴梅一下转过身:“不许乱说。”

他突然警醒:“我们昨晚还……浴梅,这样能行么?”三十岁的人了,没当过爹,急在那里无所适从,“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苏浴梅忍着笑:“不遂了你的心,能留住你的人么?”

“你哪里有没有……不舒服?”

“腰有点儿酸。没事的。”

他想起她刚才的话:“我有那么不堪?”

她看他一本正经,就收了笑:“不是。”然后靠紧他,“我也想你了。”

佣人拉开桌子,摆碗筷。兰嫂一边向里张望:“太太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师长好不容易回来,两口子也不团聚,昨天都跑去书房了,也不知研究什么。”

彩姐说:“学文呗。”

名贵的大红斑鸡血紫檀榻,冷冷清清摆在书房里,再也没有人睡过。

第一次长沙会战已打响,庭于希随时待命,准备奔赴战场。重庆也并不太平,从三八年到四零年,日本已发动了三次大规模轰炸。预警的铃声像不散的阴魂,笼罩着陪都的军民,虽然大多时只是虚惊。

苏浴梅自从有了身孕,睡得很沉。即时夜里告警也多听不到。有几次她醒来,看见庭于希装束整齐的守在床边,她迷迷懵懵搂紧他。只有他宽阔的胸膛,粗糙的抚摸,才能让她感到这乱世中片刻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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