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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112)

山东没有这样吃法的面馆。

许盼夏低头挑了热腾腾的面吃,素鸡里的笋不是长笋丝,加了瘦肉末一块儿剁得细碎,她一边吃着卤好的素鸡,一边忍着泪。

一年了。

刚刚知悉妈妈过世的那几天,她只觉一切都像梦,像高烧后濒临昏迷出现的噩梦,她宁愿一厢情愿地相信妈妈只是在世界环游,也不肯信妈妈已经长眠于地下。

失去亲人是连绵不绝的痛楚。

不知何时,丝线一扯,就是牵肠挂肚的痛。

许盼夏用了半年时间才接受妈妈离开这件事情。

剩下的半年,她说服自己去理解叶光晨,毕竟他和自己无任何关系,帮了这么久,已经是情分。

唯独叶迦澜。

唯独哥哥。

唯独自己。

许盼夏最放不过的人是自己,她成功进入优秀的学校和专业,却又在读书的前两个月充满厌学情绪,她甚至无数次地想,是否只要自己放弃学业,就能让妈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可惜不能。

她陷入这种自我谴责的泥沼中,难以摆脱。似堕玄海,求岸不得。

最痛苦的时候,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倾诉自己的痛苦、自责心理。人好像总要找一个恨的人来发泄,她恨当初的自己和瞒着自己的叶迦澜。

事实上,他们都没有过错。

新年之际,叶迦澜千里迢迢乘车陪她过春节。

许盼夏在洗手池前失声痛哭。

他们都没有错。

只是命运弄人,只怪上天过早收走妈妈的生命。

他们都是没有好运气的普通人。

……

许盼夏吃完面,还没起身去要油渣,叶迦澜就将她的汤碗落在面前,默不作声,将他那份、她爱吃的油渣和青菜都倒进汤碗里。

他还记得。

这些琐碎的细节,就连许盼夏都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对他提到过。

她随意的一句话,都是他记忆宫殿中深刻戒律。

许盼夏捏着筷子,在碗中夹起一片青菜叶子,良久,才说:“你还有多少钱?”

叶迦澜:“嗯?”

“叶叔叔不给你生活费了,”许盼夏说,“等到暑假,又该交学费了吧?还有生活费……你住价格这么高的酒店……”

他学费才4500.

“不用为我担心,”叶迦澜笑,“还不信你哥哥这几年攒下来的小金库?”

许盼夏闷声吃青菜。

“我打算投简历去实习,暑假里我不回去了,”叶迦澜是商量的语气,“到时候,如果你想留校,就申请留校;不想住宿舍,那我们一起找房子,不用太大,你睡主卧,我住次卧。”

许盼夏说:“现在还不到12点,不然把酒店退——”

“夏夏,”叶迦澜低声,“第一次,我想给你留个好点儿感受。我不想让你日后回忆起初次,是不好的酒店。”

许盼夏不反驳了。

她仔细吃光了剩下的那些青菜,回酒店之前,她买了两瓶啤酒,冰镇的。

两瓶全进了许盼夏的胃。

她同叶迦澜厮混一下午。些许撕裂的小伤口刚刚愈合,又在摩擦中挣开细微,但这种轻微的不适旋即被更强烈的感受所覆盖。许盼夏上半身俯在柔软被上,睁大眼睛揪紧,皱起眉,的确不好,弯刀下的这个姿态难受大于快乐,而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令身后站着的叶迦澜无法得到满足,他将许盼夏翻了个面,捏着她的脸亲吻自己的妹妹,凝视着她的表情,又缓缓推进。

夏夏,妹妹。

第一个月,叶迦澜只想许盼夏能原谅他的隐瞒。

第一年,叶迦澜只想许盼夏和他说句话。

第二年,叶迦澜不在乎成为她的什么,兄长,爱人,都可以,什么都行,只要能陪着她。

叶迦澜成了一个愿意接受许盼夏做她妹妹也愿意草身为妹妹的许盼夏的疯子。

谁甘心爱侣只做兄妹。

下午做完倒头便睡,睡觉时也是拥抱着她的,死死按在怀里。许盼夏没法去纠正,她的梦里只有读高中的时刻,上下学,她在前面走,叶迦澜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春去秋来,寒暑不休。有一年初夏,放学时忽然下了大雨,两人只有一把伞,许盼夏上体育课又崴了脚,脚痛,叶迦澜便让她拿着伞,自己背着她,将她一路背回了家。

他一直是好兄长。

他的确一直在对她好。

在叶迦澜背上的许盼夏盯着路上浅浅深深的水汪,周围店铺的灯一串接一串地亮,路过的车,被雨水打湿的红绿灯,世界摇摇晃晃。

挤到许盼夏听到他发出低声喘息,她朦胧中从梦中被撞醒,皱起眉,迎面又是他的吻。怎么都不够似地厮缠,将她抱起,双腿轻松地搭在他臂弯上,许盼夏这才察觉夜色降临,她双手搂着叶迦澜的脖颈,直到被他抱到窗前,背部贴上冰冷的玻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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