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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血之血(Blood of My Blood)(19)+番外

作者: estalydia 阅读记录

他的长官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没开口。他后来写了那封信,随信寄去朗姆洛的退伍金和狗牌,然后在7年后死于狱中,被逮捕的罪名是“有嫌疑的”苏联间谍(3)。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朗姆洛想:我早知道,这他妈就是个操蛋的世界。

无论如何,现在他自由了。自由的意义就是一无所有。他只剩一本美国护照和一点点积蓄,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买了一张飞意大利的机票,他隐约觉得,那里会有他的命运。

Vedi Napoli e poi mori.

——朝至那不勒斯,夕死可矣。

作为受到空袭最多的意大利城市,那不勒斯早已不是战前的模样,战争将它彻底赶回中世纪。朗姆洛走过那些大街小巷,看到的都是废墟与疮痍。就连电车也好像被炮弹击中过,在损坏的轨道上,凭着时来时停的电流艰难地行进(4)。

他已找不到儿时共同长大的小伙伴,也许他们已经埋葬在北非流动的滚烫黄沙下面;

他也找不到在意大利军队时的同袍,但偶尔能在暗巷里揪出一两个醉鬼,饥饿、伤病和酒精已让他们不成人形。

找到一份能糊口的工作很容易,但找到一种能得到尊重和满足的生活方式几乎不可能。

他们是战败者,生活对他们犹为苛刻。

——那我呢?朗姆洛想,我就是一个胜利者吗?

他说不清。

他坐在被美军飞机轰炸成一片断瓦残垣的圣基娅拉教堂(5)的台阶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从白日到黄昏;直到把从军队中带出来的存货全部抽光,嗓子嘶哑疼痛,双唇干裂流血。

第一次,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他叛过国,进过战俘营,有纳粹倾向(他的心理鉴定上写着的,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他干过两年黑活儿,行走在暗夜里杀人如麻;他是只见了血的野兽啊,怎么可能再回到马戏团去呢?

Vedi Napoli e poi mori.

然后他想起了他。

他总是不可抑制地想他,因为那是他在这场一无是处的战争中唯一见识到的、堪称美丽的东西。因为那是他在这段乱七八糟的人生中唯一见识到的、堪称美丽的东西。

Vedi Napoli e poi mori.

操!朗姆洛在尼古丁的烟雾中混乱地想,真想在死前操他一次。

就在这时,就在徐徐落下的夜幕之中,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慢慢向他走来。在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里,朗姆洛以为那是他的死神终于到来。可惜不是,他只不过是个浅色头发的中年美国佬,讲话带着纽约上东区的恶心口音。

“您好,”他装模作样和他打招呼,“请问是布洛克?朗姆洛先生么?或者我该称呼您……Cross?”

朗姆洛的瞳仁一阵紧缩,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带上插着的战斗刀。

“嗨,放松,My boy.”他对他说,“我没有恶意的,你看,我没带任何武器。”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瞪他。他知道他的瞪视可以令一个彪形大汉退避三舍。

可那个怎么看都像是蹲办公室的死公务员的人却毫不在意,他随意在他身边坐下,也坐在台阶上,身上那条显然不便宜的西裤打了褶子,沾了灰土。“只是有个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肯定不是什么好活儿,朗姆洛想。那也正常,好事儿从来轮不到他。

见他没反应,来人便继续说下去,他介绍那个工作有多么伟大多么有意义(保护美国的安全维护世界的和平什么的),对朗姆洛自己有多少好处(这倒是,收入至少够他吃香喝辣泡妞上床,而且说不定还可以不用报税),以及他是多么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的(你知道,现在正是大批军人退役的当口,我们不缺人选)……总而言之全是一堆废话,朗姆洛已经准备开口让他滚了。

这时候,来人脸上忽然显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他刻意压低身子倾向他,让自己离他更近:“My boy,你知道吗?我们最终决定选你其实是因为你的一次任务记录……代号WSX-45068,我想那项任务你一定还记得的——毕竟任何人和‘他’一起出任务,都会记得——‘他’就是那么令人难以忘怀。”

朗姆洛浑身僵直,紧盯他的脸。“你是谁?”他问。

“亚历山大?皮尔斯,”他回答,“很高兴认识你。”

“……你又为谁工作?”

“美国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他飞快地说,那个诡秘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甚至还耸了耸肩,“你看,这名字有点长得不合理,所以知道的人一般简称它为——神盾局。”

那一天,在废墟般的那不勒斯,在圣基娅拉教堂的台阶上,朗姆洛醒悟到:其实不是他选择了命运,一直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