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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308)

珏儿想想也是,南闽天华尽在泉州,泉州天华又在泉州、龙泉两邑,如果能在龙泉顺利推行府县制,闽东、闽北地域的政权就稳定下来了。颜家占据莆田、义安两城,一时无法解决,但也会在惠安、海沧两城驻扎重兵。

张口要说什么,听见数人脚步声起,珏儿从汝愚怀中坐起,一边说话一边循着汝愚的眼神整理鬃发衣襟:“各地的文书怎么这个时候送过来?”

徐汝愚侧耳听见屠文雍与洛伯源交谈的声音,说道:“文雍从泉州赶来,怕是有郑公的消息。”起身推门一看,屠文雍与赵景云正跨进月门。

屠文雍一脸喜色,隔着老远说道:“凤竹归附,郑公明日内就与彭氏族人乘海船返回泉州,我知大人最忧此事,收到轻舟快信,一刻也没担搁,就快马过来,特将郑公与彭奉明的手书奉上。”

徐汝愚招手一伸,屠文雍托在手中的书信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住,徐徐飞来,展开看去,只见彭奉明在信中说道:“……徐公音容,昨日梦中犹睹,徐公昔时教诲:民之义利,莫可违。南闽之事,悉坏于宗政,然而昔时故人零落,无能聚力以拒普济,苟活于世,心中愧甚,今日主公讨逆南闽,奉明恨不能首义,此时焉能不附?奉明身在凤竹奉召,今遣幼子慕秋、女慕琼与族人替奉明效力于主公身前……”

徐汝愚心中畅快之极,与景云说道:“快去通知冯远程,可以让公良友琴回老家。”

普济军营依海而设,无海船战舰封堵其归路,若不能引其深入,终是无可奈何,心中还担忧凤竹不定,若将公良友琴赶下海,公良友琴分兵一路去夺凤竹府,就悔之晚矣。

彭奉明率凤竹世家归顺徐汝愚使得南闽再无悬念,七月十日,龙泉、龙岩两城频频出击,扰袭普济滨海大营,然而普济海匪水陆相依,无懈可击,两军相接,互有损伤,青焰军的损伤还要略高过普济海匪。

与此同时,徐汝愚下达召集令,令南闽世家族兵乡勇向龙泉西北集结。在无聚歼普济海匪的可能下,下达召集令不过是乘势掳夺世家私兵,青焰军入主南闽的形势已无人能够逆转,再无世家抗令不遵或阳奉阴违。至七月十八日,龙泉、龙岩一带集结起来乡勇新军高达七万,迫于强势的压力,公良友琴不得不黯然退出南闽,损兵折将数千人向普济岛退去,而此时的普济链在静海水营的袭击下,已是满目疮痍。

普济海匪退出南闽的第三日,梁宝出任青焰军南闽行辕总管,加策将军衔,负责组建南闽卫戍新军,编制五万,下辖五军,彭奉明、薛明锐、李公麟、何州为南闽卫戍新军校尉,彭奉明加卫将军衔,泉州水营,编制一万,洛山阳为水营校尉。

子阳雅兰出任百夷军统领,加卫将军衔。

班照邻部六千宿卫军精锐暂驻泉州。

龙泉校尉何州、龙岩校尉李公麟各率领四千兵力驻守龙泉、龙岩两城,郑梦淮、屠文雍率领近四万乡勇进入漳台,交于周世忠与杨尚,杨尚将从中抽调一万人编入骁卫军甘棠部,李印从中抽调三千人编入甘棠水营,其余乡勇将转为屯丁,驻在漳台。

冯远程率领骁卫军五千精锐退入东阳堡,准备在南闽战事完全结束之后最先返回清江。

七月二十五日,徐汝愚率领万余乡勇抵达虎吞峡东峡口营垒。

望着梁宝轻皱的浓眉,徐汝愚想到他或许已经知道水如影与袖儿在乐安为青焰军上下游说的事,说道:“我与南宁越家约定东西共同遏制南平旧族,据云岭、武陵山、怀玉山而下望,南平旧族若敢悍然进入荆南地区,必使荆南成为南平旧族噩梦之所。你现在为南闽行辕总管,与南宁粤东世家共同压制颜氏残余势力也是你职责所在,如影与袖儿人在乐安,我欲请之为我青焰军的客卿,我手书一封,此事一并交由你处理。”

梁宝微仰起头,让热乎乎的风将眼中的湿意吹干,说道:“梁宝为先生守闽南,身上责重,定会全力赴。”

徐汝愚笑了起来,望了身边的珏儿一眼,说道:“你可以邀如影与袖儿入幕府用之,若有阻力,你可向我直书,我定支持你。”

梁宝点了点头,说道:“南闽卫戍新军组建,任重而道远,我将此间的军务交由先生,我先去泉州。”

“不急一时,虎吞峡一战始终用你为主将,明日你与我领军进峡,看宗政荀达还能挨到什么时候?”

梁宝焉能不知徐汝愚是要将此役的辉煌加诸他的头上,心中感激自不待言。

翌日清晨,旌旗遮天闭日,无数披坚执锐的甲士填满虎吞峡谷向西缓缓移动。

徐汝愚、珏儿、梁宝并驾于前,赵景云、丁勉臣、洛伯源、彭慕秋、彭慕琼、周世隆、风林等人拥在其后。

与此同时,明昔、风林、曹散、管见统领宿卫军五千精锐从永嘉堡而出,缓缓向北移;子阳雅兰、明纳、孙来统领百夷军五千精锐从漳州城出来,向南面的虎吞峡西峡口营垒行去。

宗政荀达两颚高高隆起,髯须凌乱,狭目深陷,如笼中困兽,宗政衢、宗政季望都是一脸憔悴的策马跟在其后。

旬月来,外界再无消息传进来,营中斥候越过闽中山少有返回营垒,即使返回营垒,带来的也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自从徐汝愚奔袭泉州得手,宗政荀达就陷入绝望之中,就是率领三万卫军突出重围,也无落脚之地。

惟有突破东峡口营垒与公良友琴,前往凤竹或是普济。然而梁宝生性谨慎,不求功,不急进,东峡口营垒在梁宝经营下坚如城池,普济海匪不能西进策应,南闽卫军从内部突破,连东峡营垒一寸垒墙也没能夺去过。

徐汝愚望了梁宝一眼,两人策马徐徐向前,来到两军中间,喝道:“南闽再无宗政家的天空,你为何不敢上前与我徐汝愚相会?”

含有丹息的声音在峡谷间震荡传送,如龙吟大泽,直聩两军将士耳鼓,远远传过,便是十数里外的明昔、与子阳雅兰部将士也清晰得闻。三处共两万余青焰军欢喝如雷响应,直透行云。

惟有三军围困中的三万多南闽卫军闻声惊惶、脸色颓如败土。

宗政荀达默默的骑坐在马背上,徐汝愚显身军中,无疑表明南闽大势已定,他现在来接受残军来了。

苦涩一笑,轻夹马腹,独自上前,距徐汝愚十步,才轻勒缰绳止住坐骑,注视着似乎藏有无数神情却无溢喻的双眸,心中长叹,直待这山谷中的呼喝声息,才缓缓说道:“南闽一战,匆匆数月,宗政一族百年基业只剩下我身后三万残兵……”

徐汝愚双眉敛起,说道:“从你即闽王位始,就自毁长城,南闽千余世家、两百万民心向背,你十余年来,不闻不问,此时焉有资格在此叹息?”目光掠向远处,转而凌厉的直视宗政荀达憔悴的面容,说道:“想你宗政家上代闽王,为匪患故夜不安寐、饮食无味,而到你任中,与匪勾结贪图无义之财打压异己,你焉有资格在此叹息?”

句句如捶直击胸口,宗政荀达顿时觉得气息滞障起来,长吁一口气,稍作神色,说道:“我身边尚有三万精兵,不是来此听你数落的。”

徐汝愚冷哼一声,说道:“三万精兵,你现时能驱动几人?”

南闽世家十之八九归附青焰军,旬月来,各世家遣人来此喊降,若非将异动兵丁困在营中,此时留在此处的军力怕是不及万人。只要徐汝愚下令进攻,陷入饥饿与恐慌中的大军便会立时溃去。

见宗政荀达恍乎神色,徐汝愚肃然说道:“南闽之战,宗政一族首罪,宗政一族需去闽王位、析族为民,族产充公,亲族成年男女入罪民籍,非首恶者,五年、十年可赦免,首恶列为战囚,幼者为平民、入居清江。降将胁从者不究,从恶者可赦一等处之,普通兵士概不论罪,或入南闽民籍,或入青焰军户籍,配田十至三十亩不等。”稍稍一顿,继续说道:“午时不降,我便来攻,那时,便容不了这多情了。”说罢,也不顾宗政荀达反应,策马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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