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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200)

徐汝愚怎么听不出张续语中的抱怨,向顾明山说道:“乐清已成孤城,听金华的线探说,樊彻此时寝食难安。辛苦先生前去金华一次,就说我已赶到雁潭山,准备主动向抚州的普济海匪出击,要求樊族支援一营步卒的装备。同时向樊家通报,抚州民寨、崇义民寨将会有计划的向台山北麓一带移动,将老人峰向东、向北的一百里区域作为与抚州境内的普济海匪作战的纵深,分担乐清城守军的压力。”

张续问道:“主公,乐清城能坚持几时?”

“樊家经营乐清已经许多少,城坚池深,普济海匪若用蛮力攻占,损伤也巨。东海一役,普济水营实力无损,步卒却受到重创,两年时间是无法恢复过来的,所料无差,公良友琴应当避免强行破城。但是公良友琴真的下决心只是困守乐清,他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抚州、崇义来。公良友琴兵力占优,供他选择的作战计划颇多,我们还是被动得很。”

徐汝愚望着远处的流云,向张续、顾明山征询道:“你们如何评价子阳秋?”

百夷现存七支,子阳秋是其中一支的首领,现在百夷与青焰军合作甚欢,顾明山、张续都不明白徐汝愚为什么这么问。

顾明山对百夷一族知晓甚多,答道:“十多年前百夷王室失踪,弱冠之年的子阳秋率领百夷一族退回武陵山中,十多年来,他努力改善与清江府内民寨的关系,承认百夷与世家相争,给清江府的民众带来诸多疮痍。十多年来,他无视六十年前三苗驱逐族人的仇恨,努力削弱武陵山与云岭之间的隔阂,只是收效甚微。他颇能高瞻远瞩,心胸见识也高于常人。”

徐汝愚说道:“若是子阳秋再早十年执掌百夷大权,百夷与越郡就不会是今日这番情形。百夷与世家相争的后期,普济海匪入侵温岭邑,替代百夷成为越郡世家的心腹大患,那时百夷若是与清江府内的民寨缓解敌对情绪,再对越郡世家稍有让步,就能缓解与世家之间的矛盾,大军从抚州避而据守溧水河谷,为自身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如此看来,子阳秋应当是个颇顾大局之人。”

徐汝愚与顾明山两人策马上了一处缓坡,将子阳秋暗示联姻之事,说给他听,又将明昔、魏禺、尉潦三人之事说给他听。

“明昔被普济掳去时,已有十一岁,以子阳秋的才智,不起疑才怪,只是他心中有种种顾虑,将疑虑压在心底,这次暗示联姻怕有投石问路的意思。”

顾明山说道:“百夷实权掌握在各个支系首领手中,王族乃是百夷的主支,数十年的战争、乃至王室突然失踪,使得子阳那支成为百夷中最大的一支,按照百夷的惯例,特别是在原来王室失踪的情况下,最大的一支应当成为百夷主支王族,子秋阳也就是新一代的百夷之王,他却没有取而代之。子阳秋对我们存有很深的戒心,不知道明昔是否真正的会维护族人的利益。即使他肯定明昔就是失踪的一位王室成员,在这重重顾虑下,也会抵死不认的。”

徐汝愚掉头看向身后的众人,屠文雍与杨尚相谈甚欢,张续领先半个马身,向雁潭山缓缓行去。远处的雁潭山笼着黄昏时特有的淡淡紫霭,山上多常绿植被,终年油油翠绿的灌木会在春末时节落一次叶子。

若是不考虑当事人的感受,让明昔与雅兰成婚,却是能与子阳秋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徐汝愚摇摇头,将这个想法驱出脑海,策马向远处的雁潭山驰去。

顾明山见徐汝愚心中已经决定,暗叹了一声,将劝言的心思打散。虽然未曾与幼黎见过一面,但也能知道她在徐汝愚心中的分量。身为六俊之一的邵海棠不会考虑不到这一层,他没有进言,应当不是关心明昔与雅兰的情感,乱世之中,个人的情感实在太渺小了。

第四章 凤陵酒话

从历阳当涂通往清江宣城的清江水道上,去年常常可以看到兵舰护送的商船经过。今年开春,清水上的水匪让清江水营的战舰逼入小小的洪江里以后,清江水营的战舰只是例行在清江上巡逻,商船、渔舟、客船却是自行通过。这静寂数十年的清江一时渐渐热闹起来。

虽说已经有多时没有看见水匪的哨船出没清江,但是夜间没有清江水营的战舰巡逻,心里总觉得少了分保障,这些开往宣城的商船、客船晚上都会系舟靠岸。清江邑内流寇声势渐颓,宣城的流寇只剩下三四千人被封在天魁寨以东的丘陵里,不能出来兴风作浪,出了历阳府,溯水而上四百里的水道两岸荒废数十年的靠近民寨势力的码头就渐渐聚起了人气。

经冬的枯草披垂在石涯上,“凤陵渡”三个斗大的隶书铭文给遮去一半。

凤陵河口只有八九丈宽,旧朝时曾有一个水闸,将凤陵河与清江开隔,免得到了夏季清江里的大水倒灌进凤陵河道,淹没地势稍低的凤陵河谷。

清江邑成了荒城之后,水闸就废弃了,凤陵河每年都会给倒灌进来的清江水漫淹一回。凤陵河两岸早就没有民众滋息,也没有人理会。暗日之战过后,十二寇盟的残余势力被封锁起来,其他流寇嚣张的气焰也一下子熄灭了,虽然抚州那边正打得欢,清江邑的民众却相信清江不用多时也会跟溧水河谷一样,恢复数十年前的盛况。

凤陵河两岸淤积了数十年河低泥,稍识耕作的人都知道只要修复凤陵河上的水闸,凤陵河两岸就会成为最肥沃的良田。

青焰军按照人丁、住宅远近进行授田,这时下里风浪还没完全平复,那些胆大的民众已经下了山,在凤陵河谷内盖起草庐,表示自己已是凤陵河畔的住民,希望日后在授田取得河谷内的良田。

旁近的几家民寨劝诫不成,见不断有民众向这里聚集,二月未凤陵河两岸结庐而居的人不下两千,不得已将问题推给宣城那边。宣城的反应迅速得很,让旁近的民寨修饬凤陵古渡,稍后几日就有两艘大翼舰、两艘哨艇驻过来,同时驻过凤陵渡口的还有一哨步营将士。

有了驻军,来往的商船都乐意在这里系舟上岸过夜,这凤陵渡立时热闹起来,食店、客栈、酒肆如雨后春笋一下子冒出四五家来。邵海棠、许伯英见凤陵渡口热闹起来,考虑到清江邑的民寨也有大量物资进出,就又派了一哨步营将士与五百名预备役将士进驻凤陵渡,组织旁近的民寨在凤陵河口修筑坞堡。坞堡刚刚开始修建,得到消息向凤陵河谷聚集的民众更多了,凤陵渡头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看上去就像初具规模的集镇。

小阳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昨天日头盛时,穿着春衫还出汗,一夜北风吹过,今天又格外冷了。店外面支着的布幌子给风兜得乱舞不休,穿旗的竹节“啪啪”打在竖杆,让人听得心里烦厌。

店头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江水,深深的抬头纹就像这被子北风吹皱的碧波江水似的,心里合计着:这风头正盛,行船的多半会趁此时多赶路程,怕不会有系舟上岸的了,等店里几位食客离去,就打烊歇力吧。

店头回过头准备吩咐店小二收拾,却听见屋外传来惊呼:“有浮尸下来了。”

“几具?”满脸胡子的中年汉子回头向外望了一眼,将手中酒壶放在桌上,做势要站起来。窗外声音紧接着传来:“三具,都给江水浸得胀胀的。”那中年汉子嘴里咕嚷一声“一惊一乍的”,又坐原处,见酒壶里的酒洒了不少在桌上,忙低头下去,将嘴巴靠着桌面去吮酒汁。

店主没见过这么嗜酒的,暗地里一笑,招呼一名伙计,急急忙忙的出了屋子,两人从后院取出头上绑着铁钩子的长竹竿,向码头走过。

“你们拿长竿子去江边做什么?”中年汉子与一个青年儒生从窗口探出头。

店主回过头来,说道:“把死人勾上来,交给当兵的去埋,可以领十个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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