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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748)

林缚见张玉伯蹙着眉头,说道:“即使李兵部进兵辽西顺利,也不过苟延残喘,局势就要大变。能不能收拾残局,还要看江东这边。我劝你还是告病退出徐州,陈韩三此人不值得信任!”

“你也说能否收拾残局,要看江东这边,”张玉伯坚定的说道,“我又怎能在这时候逃离徐州?”

林缚也不知道要如何劝张玉伯,张玉伯性子太直,刚则易折。也许将来淮东要逆而取之时,张玉伯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淮东。

林缚也顾不上算计以后,他不愿意看到张玉伯折在陈韩三的手里,蹙眉思量,说道:“或许劝大人,让柳西林跟你去徐州,总有个照应!”

“江宁这边能离得开柳西林?”张玉伯问道。

“设浙北制置使司才是第一道密旨,谁知道今日还会抛出几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来,”林缚说道,“就这个形势来看,宁王府的权势还会大增,柳西林留在这边没有意义!”

柳西林任东城尉,控制着东城两营马步兵,曾是他们与王学善对抗的重要筹码。宁王府如今也在东城,宁王府卫营五营精锐就驻扎在东城,相比较以前,东城尉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刘师度、沈戎、刘庭州三人,这时候从内府走出来。看到林缚与张玉伯站在角落里说话,沈戎脸色一沉,走向别处,刘师度与刘庭州望过来。

林缚颔首示意,不知道刘师度、刘庭州这时候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赶着有别人找刘庭州说话;刘师度走过来,抱拳给林缚、张玉伯见礼,说道:“玉伯兄昨夜未来江宁,王宣抚先找了我们几人过去通过气……”

“加多少?”林缚直截了当的问道。

“争吵下来,都说按亩平摊,每亩加征一分八厘!”刘师度说道。

“呲!”林缚倒吸一口凉气。

张玉伯没按捺住,当场就发作,说道:“这不是勒着脖子要命吗!”声音又尖又利,惊得堂上众人都往这边看。

其他人也多少知道要加征消息,张玉伯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能理解,就没有凑过来添油加醋。

“还没有最终定下来,玉伯兄稍安忽躁……”刘师度劝说道。

林缚扯了扯张玉伯的衣袖,说道:“徐州的情况不同,郡司会特殊考虑的。怎么摊,也不会平摊到徐州的头上。”不过他心里也觉得这次摊征实在是狠了一点。

每亩加征一分八里,海陵府除崇州县外,海陵、兴化、皋城、建陵四县,入籍田亩总数约七百万亩,意味着海陵府除之前缴纳的税赋外,每年还要额外上缴郡司近十三万两银。

安慰过张玉伯,林缚眼睛却盯着刘师度。

每年多缴十三万两银,海陵一府四县是有能力消化的。但要是刘师度及下面的知县不想由府县消化这次加征,将这次要多缴的十三万两银子再一次摊到田亩里,对本就穷困、挣扎在破产边缘的农户,伤害极大。

刘师度给林缚眼睛盯着,也有些心虚。他倒是想由府县内部消化这次加征,不给农户增加负担,但是下面四县会不会同意?

当世工商业不发达,行贿者少,当官想要发财,就只能靠贪污了。

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雪花银从何处而来?每年征收粮税及各种摊派,在扣除上缴郡司、供漕以及地方支用之后,节余下来的钱粮大半都会落入个人的囊中,就是这雪花银的最主要来源。

当官的都迫不及待的增加杂捐摊派,有几个清廉的、愿意由内部消化上面的加征?这不是跟自家的钱袋子过不去吗?

林缚冷冷一笑,跟刘师度说道:“我也不会让刘大人为难,刘大人跟四县商议时,跟他们说一声,不要闹出民乱来,我带兵去镇压时,大家脸面上无光!”

“这是当然,江东再也乱不得了!”刘师度说道。

刘庭州颇为正直,刘师度性子软一些,但也不是会搞出大乱子的人,林缚能保淮安两府十一县,但江东郡其他八府呢?还有新并进来的浙北、河南七府,怎么个加征法?这些就不是林缚能控制的了。

便是东阳府,林庭立真就愿意从府库、县仓里每年多拿十几万两银子缴给郡司、不摊到农户头上?

林缚不由的沮丧起来,他事实上对东阳府的加征都影响不了。林缚的心情在沮丧之余,也是自暴自弃的想法:乱搞一气吧,这天下已经是够乱了,那就彻底乱掉好了,留待淮东再来收拾残局也简单些。

林缚便打定主意,这次淮东分毫不争,就看那些争到好处的,能将好处抓在手里留多久!

卷八 淮东 第60章 分赃扩军

林缚在明堂里等了片刻,便有人从里面出来唤他进去,走进去才发现几个关键人物都聚在内堂——还是他来得最晚,不明就里,一直都在外面傻等。

宁王元鉴武坐大堂之上,唇上留有短髭,手搁在桌案上,望着雕花朱门这边;程余谦与岳冷秋坐他下首,再往下顾悟尘、王添、余心源、王学善、董原、张晏、林庭立等人。

在宣抚使王添的对面,坐着穿武将绣袍的中年人;林缚未曾见过,但也猜到他是新任提督、徽南制置使邓愈。

张希同权大位卑,没有他坐的位子,他就站在宁王身后;还就是林缚的老熟人、宁王府内常侍兼卫营监军使刘直,也站在宁王身后。

在盐铁使张晏的下首,还坐着一员武将,则是宁王府卫营指挥使谢朝忠。

林缚走进内堂,眼神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就晓得给先召集到内堂来议事的,才是江东郡真正的实权人物。

这里面以林庭立的地位最低,却也是以左佥都御史兼知东阳府事兼督兵备事的身份,掌握东阳府的军政大权,权势非一般知府能比,遂有资格坐在内堂。

除了林庭立之外,坐着的诸人地位都比他高,便是林庭立还要算他的长辈,林缚肚子里暗骂了一声,走上前先给宁王见礼:“下官淮东制置使林缚,拜见宁王殿下!下官来迟,请宁王恕罪……”

“是我们急切着议事,没有等你,你何罪之有?”宁王态度和蔼,笑盈盈的说道,让侍婢搬来锦蹋,给林缚赐座。

林缚给在座的其他人都见过礼,坚持坐到林庭立的下首。

“怎么才过来?”林庭立悄声问道。

“睡过头了。”林缚回答道。别人赶早是要来争好处的,他只想在淮东有更多的自主权,不需要赶早。只是这个理由也不好跟林庭立说,便胡扯了个理由。

林庭立无奈而笑,知道林缚心不在此。

“议事议到哪里,我错过多少?”看样子他们已经在内堂谈了很久,林缚离顾悟尘坐得较远,只能低声跟林庭立打听他们先前议事的详情。

内堂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林缚与林庭立的悄言,自然也落在他人的耳中。

顾悟尘眯眼不语,脸上浮着笑容;岳冷秋等人皆不动声色。

宁王看了身边的张希同一眼,说道:“希同,将我们刚才所议的几桩事情,跟林制置使解说一二……”

林缚朝张希同抱了抱拳,说道:“劳烦长史大人了。”

“应当之事,谈不了劳烦,”张希同说道,“京中相继传来三道上谕:其一,朝廷决定裁两浙郡司,设浙北制置使司,将平江府划归浙北军司所辖,董大人以江宁兵部右侍郎衔兼领浙北制置使……”

“倒是要恭喜董大人了……”林缚坐在桌后,朝斜对面的董原抱拳示意,好像他是第一回听到这桩事一样。

“林制置使客气了。”董原作揖回礼。

张希同继续说道:“……其二,宁王府卫营将扩编从丹阳、平江等府县募卒,扩编十营,”说到这里,张希同看了林缚一眼,见他没有什么表示,继续说道,“其三,设宁王府内府司,江宁户部及各府县所掌握之河泊所、关市,皆归内府司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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