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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642)

在营寨外,轻骑散开,重骑兵覆甲前驱,刀盾辅兵尾随其中,杂以冲车,之后才是拥盾车前行的甲卒。

甲骑在里许外停住,稍整队列,从这里发力扬蹄,冲到栅墙外刚好速度提到最高。

重甲骑兵,连人带马加上披甲,重逾千斤,在林缚看来就是人形坦克。在速度提至最高时,四名重甲骑并驾齐驱,便能使大地微微震晃。

寨墙上射来的箭矢,“叮叮铛铛”的给护甲挡落,少有几支箭从甲片间的空隙射入,也形不成致命伤,更阻止不到四名重甲骑往插土不过三尺的栅墙横撞过去。

栅营通常是竖两排栅墙,外高内低,外栅墙还要留射箭用的垛口,在两排栅墙上再铺横木,兵卒可以站在上面守卫。

若有条件,两排栅墙中间还要填土夯实,加强栅墙的结构强度。

若还有条件,两排栅墙尽可能竖得高、隔得宽,填土混以石灰、砂石以及竹筋、木片,夯成真正的版筑城墙,再辅以遮雨措施,栅营将坚如城垒。

若还有条件,拿栅墙为墙芯,夯土加高加厚,外覆城砖,则成真正的坚固城墙。

流民军立沂水大营,仓促间,两排栅墙间所填皆为附近所取为沙质浮土,上铺横木站人,没有条件搞防水措施。

一个多月来,淮泗地区十天里倒有三五天是暴雨天气,所铺横木挡不了雨水往栅墙里渗透,浮土给雨水淘空,实际成了空心栅墙。

冲车以及后面正在组装的投石弩都没有机会用上,在四名重甲骑的合力冲撞下,就看到当前的十余丈空心栅墙一起往里倾斜过去,栅墙上的流民军兵卒也给抛飞出去,根本没有机会射杀落地的甲骑。

披甲战马自然是骨折身碎,马背上的骑兵都能躲过最猛烈的撞击,给甩下马来,或给压在马下。后面跟上来的轻甲骑飞速驰开,将他们拖开,给后面的整排甲骑冲锋让开通道……

虽说甲骑有很多的缺点,但不得不承认,在特别的战场上,用于攻坚,甲骑有着无坚不摧的威力。

林缚坐在马背上,看着数十重甲骑从倾倒的栅墙缺口跃入敌营,既然如此轻易的将敌营破开缺口,接下来自然是甲卒跟进……

卷七 山河碎 第51章 泗阳陷围

日头刚升上树梢,张苟、陈渍率兵赶到沂水岸边,陈韩三也率骑兵赶来驰援,他们所看到只是遍地给杀散的溃卒乱兵、满地的断箭残兵以及给彻底烧毁的河东大营。

狂风大作,吹得带余火的灰烬乱飞,在渐热的朝阳下,灼得人手上、脸上直打哆嗦!

河西大营也在他们赶来之前一刻给彻底攻破,两三千溃卒给骑兵驱赶着奔逃四散,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江东左军约两营甲卒在西营列阵戒备,其他兵卒才开始收拢整饬,也许等日头稍跌、烈日稍缓,再开始下一程的奔袭。

东西营之间的铁索浮桥还在,张苟远远的窥着陈韩三阴沉的脸,不晓得他有没有胆子驱兵走浮桥去攻打已经在西岸站稳脚的江东左军?

陈韩三恨得拿马鞭直戳马鞍子,他实在想不明白,河西大营的守军何以没能及时将浮桥烧毁、将江东左军拦在东岸?

林缚站在河堤上,眺望东岸,援军倒是不少,陈韩三将他手里下的宝贝骑兵都拉了出来,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不可能会强走浮桥攻过来。

看到周普从后面策马上河堤,林缚说道:“投石弩架起来,不能一点用场都没有……”

“能派什么用场?”周普疑惑不解,两岸隔着三四百步远,也许能刚刚打到东岸的边,无法对陈韩三率来的援兵形成什么威胁,除非陈韩三派人强攻浮桥,好用投石弩封锁。

林缚笑了一笑,说道:“将陈韩四的脑袋割下来,用投石弩打过去,算是给陈韩三一个见面礼!下回相见他,便是要割他的头颅了!”

“哈!”周普仰天大笑,说道,“好!这头颅我亲自去割。”

破晓时分趁夜突袭,流民军沂河大营的守将、也是陈韩三的手足兄弟陈韩五当时在河西。听到遇袭角声,他仓促将强娶来的两民女从床上推走,穿甲提刀,走渡桥过河来督战。

哪里想到东营破得太快,陈韩五刚过浮桥要进东营,这边甲骑已经贯穿东营杀到浮桥边。陈韩四仓促后退,甲骑趁势逐杀。陈韩五没能逃过一死,在东营未破之时,这边就已经将铁索浮桥夺下,所以不需要冒大风险趟水抢渡。

一颗猪脬大小的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来,砸进东岸的浮土里。看着随扈将面容熟悉的兄弟头颅提过来,陈韩三恨得大吼。

陈韩三兄弟多人,为流马寇时,或给官府剿杀或争地盘战死,就死剩不多,到陈韩五被杀,陈家就剩下他一人。

张苟冷眼旁观,昨夜苦劝他出兵,他只是不听,他若是能在入黑夜时,就派骑兵出击,沿沂水展开,哪里可能会给江东左军趁夜袭了沂水大营?

也不管陈渍、张苟作何想,陈韩三扬鞭打马,带骑兵往北而去。

江东左军窥视西岸,要想顺利过河,只能从北面的郯城县绕道,却要多绕出一百多里路来。骑兵也许能借马力追上去,张苟、陈渍却知道他们要从郯城绕道,多半是赶不上趟了。

除了派人从下游泅渡过河,确保将沂水大营溃败的消息通传到泗阳外,张苟与陈渍决定守在东岸,等江东左军主力西进后,再想办法从这里强行渡河的好。

陈韩三率骑兵欲从郯城绕道渡河,而对岸还有一部精锐悍卒守着浮桥渡口不去。林缚必需率精锐战力迅速渡过泗水,进入流民军控制的中心地域去,没有那么多时间在沂水河畔与东线敌纠缠,相比较而言,陈韩三所部的两千余轻骑,还是颇为让人头疼,当下就命令烧了浮桥,全师即刻出发西行。

堆柴浇油,大火焰天。

数十艘平顶小船落碇打桩、铺设栈板、用铁索相连而成的浮桥,很快就给烧掉半边,唯铁索还留着未给毁去。

凤步营五营步卒、骑营三哨骑卒以及辅兵、工辎兵若干,在赶了一夜路、连攻陷沂水东西两座大营之后,只稍作休息,草草填过肚子,就继续出发。

一支军队当持续作战能力得到考验,才堪称真正的强兵。

相比较其他将领动辄拥兵数万,作为流民军的先锋渠帅,孙杆子喜欢用精兵打硬仗,麾下兵马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就五六千人,但多为悍卒。硬仗打得多,相比较同党,兵甲装备也就精良;常常五六千人就能夺一城、陷一地,粮草补给自然也要充裕得多。

三千步旅赶了一夜路,到沂水河畔,还有一战之力。

这样的精兵,放之天下,也都说得过去。

先前,孙杆子拉了千人就去支援在泗阳、宿豫拥兵数万的马兰头,说起来也是对麾下兵马的自信。

看到江东左军在连夜奔走、攻陷沂水大营之后,又即时拔营西进,张苟、陈渍两人不得不惦量己军与江东左军的差距。

铁索浮桥烧去半边,西岸还有两百余骑徘徊不去,防备这边抢渡沂水——张苟的脑海里瞬时闪过一个念头:东海狐林缚率这四千多精锐是往泗阳而去吗?

※※※

郭头里原是泗阳西北的一处大庄子,此时村寨残破,屋舍毁掉不少,之前就给流匪攻破过,村里的大户自然逃不过大劫,好些人逃难出去,还有一些老弱病残留下来守村宅。

连月来的豪雨,寨子外的土围子也无人打理,更是给摧残得不像个样子,但就是这像老太太豁牙瘪嘴的土围子,让及时避进来的渡淮军避免了毁灭性的打击。

肖魁安一瘸一拐的走动着,指挥人手伐木拆柱,扎成木栅,尽可能的将土围子的缺口填上。连续几天几夜没合眼的他,双目赤红。

日头升起来,天气又炎热起来,陶春从后面走过来,跟他说道:“找个地方,你先睡上一觉去,还要硬仗要打!这边我先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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