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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640)

孙敬堂过来,与张玉伯、梁文展等人行礼。张玉伯尊重他的身份,要他与梁文展对席而坐,说道:“北岸新败,淮安人心惶惶,已派飞骑渡淮去给制置使报信,但等制置使有回信过来,恐已在天黑之后,请孙先生过来,先商议主意……”

孙敬堂说道:“飞霞矶大败,水营应会第一时间传信沭口,制置使得信不会比这边晚,不管制置使在沭口做什么决断,淮安与山阳有些事情可以先做起来……”

“请孙先生言。”张玉伯说道。

“从南三县各调一营府军加强淮安城的防守,不管制置使是回防淮南,还是渡淮接援刘知府,都要用到水营,我们这边不能指望水营能时时协助守淮,”孙敬堂说道,“飞霞矶失守,不仅大量粮草补给被流匪夺走,还有相当数量的民船落入敌手,流匪能在短时间里组织起上万人的渡淮作战规模,我们不能不防。江东左军在清江浦北滩有工辎营辅兵两千人,原为筑堤垦荒所用,闲时组织过战训,拉出去野战不行,但可以拉去山阳县助守……”

梁文展说道:“孙先生对山阳县情况不熟,我随他去山阳,淮安城的安危就交给张大人您了?”

淮安县是淮安府的首县,梁文展的品阶要比普通知县高一阶。

如今山阳知县滕行远在北岸生死未卜,山阳只有县丞刘涛主持。张玉伯对刘涛也不熟悉,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力主持大局,流民军若渡淮,山阳首当其冲,心想梁文展能去山阳最好。江东左军乃天下雄兵,工辎营虽为辅兵,但组织起来,两千人也应能抵三营府军了。

梁文伯当下就签署了令函,孙敬堂起身返回城南清江浦做准备。

到午后工辎营将从城南动身时,林缚从沭口的令函就发回淮安。

林缚的命令与孙敬堂的建议相差无几,最大的区别就是,林缚直接命令梁文展暂代山阳知县一职,统辖山阳军政事务。

林缚的靖寇制置使是临时差遣,没有人事任命的权限,更何况知县一级的官员是京选官。不过事出从权,淮安府慌作一团,也无人这时候跳出来质疑林缚这封令函的合法性及合理性。至于事后会不会给朝廷认可,那就另说了,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再说淮安县是首县,山阳县只是普通县,梁文展舍淮安县尊不做,再抢山阳县的位子,别人也不会信,只当这一切都是临时性的安排。

事实上,就整个淮泗地形,山阳县的位置要比淮安城更重要一些。另外,马服、马如龙战死,马家的基业可大半都在山阳县。

※※※

林缚也没有想到长淮军会败得这么迅速,他接到水营从山阳直接传来的信报,也是到午时了。

泗阳地形已经给流民军完全控制,除了从逃回来的士卒嘴里问得一些零碎消息,一时还来不及派密探潜入泗阳确认渡淮军主力是不是给彻底歼灭。

进一步的消息最早也要等到明天午时才能得到。

林缚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等待,北面二十多里外的陈韩三会先于这边得到确切的消息,陈韩三与孙壮部将陈渍在窄桥共有一万五千余兵马,他们的动静,对这边有着直接的影响。

指挥棚里,淮泗地形铺在大木台桌案上,林缚手撑着案台,秦承祖、周普、宁则臣、赵虎等人围在周围,研究当前的局势。

从零碎的消息里,林缚他们已经推测着在渡淮军后翼全军覆灭之前,敌我双方在泗阳的发展形态,也能推测一些事情。

“宿豫、泗阳一带的流民军没有什么骑兵,歼灭后翼的这部骑兵是流民军先锋渠帅孙壮所部,”秦承祖指着飞霞矶一带分析道,“孙壮所部骑兵为杀后翼、夺飞霞矶,至少耽搁了有半个时辰,就没有机会去践踏渡淮军本部的侧后。这可以说是相当幸运的事,陶春早几天潜入泗阳,不会没有作为,刘庭州与肖魁安要是聪明的话,应该还能有一部精锐保存下来,与流民军在泗阳周旋。不过他们想到逃出来,只有等我们过去接援了……”

“马服、马如龙还真是死得活该啊,他们要不死,逃回来,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林缚恨气的说道。

林缚倒没有因为马服、马如龙死了,就不说他们的不是。渡淮军袭流民军大营,摆出鱼鳞阵,尾后是弱点,但将马家私兵精锐留在后阵,实际上相当程度的弥补了鱼鳞阵的缺项,这点大概也是流民军在泗阳的渠帅马兰头也预料不到的。

流民军在飞霞矶正北的主营是个陷阱不假,但是陷阱能不能陷杀人,还是要看实力的。

要是马服、马如龙有些胆气,率千余精锐卡在飞霞矶的北脊前,既然护住飞霞矶不给流民军所夺,也能护住渡淮军本阵的后翼,形势不至于那么险恶。

谁能想到马服他们会愚蠢到掉头就往飞霞矶逃,背过身子留给流民军的骑兵来掩杀?

更多的人总是死于愚蠢,这话倒是不假。

林缚又盯了地图看了片刻,才毅然下决断,对赵虎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除了守住沭口营寨外,我还要你率步卒进逼陈韩三的窄桥大营,掩护我主力行踪。你进带窄桥大营至少要坚持到天黑,才能撤回营寨来坚守!你有没有把握做到?”

“能!”赵虎果断说道。

“行,”林缚说道,又转头看向周普,“你先率轻甲骑配合亲卫营新卒将窄桥大营外围的斥候都赶回窝里去,我与秦先生率凤离营及重骑先走,你天黑之后再赶往指定地点汇合!”

“不调水营?”周普问道。

“情况发展与我们之前预测的有些不同,长山营还要迟一两天才能到淮安,水营要动,也要跟长山营一起运动!”林缚说道。

秦承祖说道:“水营在淮河上活动,能迷惑流民军,我也以为暂时不调水营!四千精卒,破敌营足以!我们这次就吃死陈韩三是个投机取巧的货。另外,南岸也可以趁机做些布置。”

林缚点点头,说道:“的确!”

卷七 山河碎 第50章 夺垒

水营快船报信,沿淮河东进,其速甚疾;流民军从泗阳派出的信使骑马而行,一路上要趟水渡河,反而落在后面。

林缚在沭口接到渡淮军大败的消息,立即就将营中仅有的四百余轻甲骑散开,逐杀陈韩三部散在外围的斥侯,赵虎又率亲卫营新卒全师而动,进逼窄桥大营。

陈韩三没有想其他,只是将外围斥侯撤回来、闭营坚守,一直到天黑后,轻甲骑回旋东进、步卒南撤,泗阳派出的信使才钻了空子进入窄桥大营见到陈韩三。

“啪!”陈韩三这才得知泗阳大胜,恨气的拿鞭柄敲打马鞍,骂道,“可恶的东海狐,渡淮之前还要风骚的摆一下尾巴!”唤来近随,吩咐道,“连夜将探子散出去,务必在天明之前探清江东左军在淮安水营、骑营的去向!”

陈韩三还不清楚林缚天黑之前从沭口调走多少步卒,能肯定的,江东左军的步卒再精锐,但要在淮泗地区穿插驰骋,离不开水营与骑营的配合。

“且不管江东左军如何运动,务必请左护军立即派骑兵沿沂水东岸展开。这样来,定能拖延江东左军两到三天的时间,马爷、杆爷就有足够的时间全歼在泗阳的渡淮官兵,大捷可期!”从泗阳过来传信的是孙壮麾下部将张苟,马兰头与孙壮都知道要说服陈韩三死力将江东左军拖在沭口,派个寻常的角色过来没有用处。

除了陈韩三所部外,孙壮在窄桥东营还有三千步卒精锐,但从眼前的情形判断,林缚已率数量不明的精锐提前西进,除非陈韩三派出骑兵追击拦截,步卒根本就赶不上趟。

陈韩三看了看天,有鱼鳞状浅云掩空,星月微明,四下里昏朦朦的,不甚明亮,显然不是赶夜路的好天气,说道:“天这么黑,东海狐再狡猾,难道还会鬼术运兵不成?我派斥候盯着沭口,江东左军要用水营运兵,我立时派兵压过去,误不了泗阳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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