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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50)

林续宗不信林缚敢杀他,他挣扎几下,没能从林缚手中挣扎,眦目欲裂,骂道:“你这个绝户子,有种将我杀了,看你有没有命在?看你父母会不会给畜生刨了?”林缚抓住林续宗的头发让他的头抬一抬头,“不要急着寻死,你只要去我父母坟跪头谢罪,我怎么会杀你?你也不用吓我,我胆子小,指不定手里打颤,将你的脖子割断掉。”

林续宗看着林缚森冷的眼神,心头也觉有寒意,这明明是敢杀人的眼神,而且他手里的刀轻轻压着自己的脖子丝毫不见颤抖,他不明白这软脚虾何时有了亡命气概,但他绝不想自己的性命丧在一个失心疯的亡命之徒手里,脖子梗在那里,虽然肚子快给气炸了,还是能保持理智闭上嘴,却也不敢轻易认错。

这场面闹大了,林续宗与林缚在那里僵持,林续宗的几个扈从一面小心翼翼的劝林缚莫要冲动,却暗中寻机要将林缚扑倒,将林续宗给救出来,但是周普护在林缚身后,还一手搭着二公子林续宗的肩膀,豹眼环视,哪可能给他们这些机会,这些扈从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买马的外乡人已然将腰刀摘下来拿在手里。赵虎也要过去帮林缚,林缚却朝他踹了一脚,喝骂道:“二公子将你从乡营赶走,你还要来帮他,你不怕好心给狼再吃了。”

赵虎身子敦实,给林缚踹中大腿外侧,身子崴了一下差点没有摔倒,也明白过来林缚什么意思:这几个外乡人肯定跟周普一样都是淮上流马寇,那几匹好马也肯定不愿给二公子强买过去,得罪势不可免,还不如得罪个干净,抽手之后就避走江宁,也不怕二公子敢派人追杀到江宁去。

林缚与周普抽身而走都没多大关系,但是赵虎家人都还留在上林渡,即使有七夫人照应,还是要担心二公子事后会报复,林缚这才一脚将赵虎踢开说这番话。

“千万莫伤了二公子的性命,有事好好商量,二公子刚刚也是情急说错口,你便饶他一回。”赵虎假模假样的说了两句好话,转身就离开骡马市,朝渡口奔去,他要赶回家通知陈恩泽准备跑路。有那几个外乡人、有周普在林缚身边,他们手里还扣住林续宗,赵虎也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纰漏。

坐船去北岸时,对面也有一艘船来,就听见对面船上有人在问:“你们是不是从骡马市那边过来,骡马市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林缚那畜生到底吃错了哪门子药?”

赵虎听是家主林庭训的声音,心想他来得好快,不知道是谁飞毛腿报信。赵虎不便再赶回去通知陈恩泽,再说船家听到林庭训发话就不会再听他的,只希望陈恩泽听到消息够机警,主动吩咐船家靠过去,借着月光,看见七夫人、林景昌都站在船头,林庭训急得直发抖。

“我是村西头的赵虎——林缚在骡马市揪住赵能问为何编排他在白沙县的事情,二公子大概听信了别人的误传,跑过来要打林缚,威胁着要将林缚父母坟茔给刨了,林缚气不过将二公子劫持在那里,这时候正僵持不下,我正要过岸请老爷去拿主意呢!”

“畜生,畜生!”林庭训嘴里大骂着,不知道他是骂林缚还是骂自己的二儿子。

七夫人眼睛盯着赵虎看;赵虎心虚,头转过去。

林景昌在那里急着直跺脚。

两船一并往南岸靠去,顾长顺将佩刀拿在手里,与其他三个护卫拥簇着林庭训上岸,七夫人稍落后一些,神色严厉的低声问赵虎:“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的句句是实情。”赵虎在七夫人面前说谎脸涨得通红,月光下也看不出他脸有多红。

七夫人却是不信他的话,低声说道:“你们在县里做下什么好事还不够!回来就惹这么大祸!”

赵虎微微一怔,心想难不成他们在县里识破刺客救下梁左任的事情已经传到上林渡,见七夫人已经小步追上林庭训,他也只能放下心里的疑惑,先跟着去骡马市再说。

卷二 东阳豪族 第15章 威风凛凛

骡马市给两百乡勇团团围了个滴水不漏,乡营指挥林宗海得知家主渡溪而来,急忙过来见他。林宗海也只比林庭训早片刻赶到,得信匆忙赶来,额头的汗迹还未干,他也没有搞清楚状况,二公子林续宗依旧给扣在林缚手里,那几个卖马的剽悍外乡人倒帮起林缚将乡勇挡在外面。

人家拿刀架在二公子的脖子上,林宗海也不敢让乡勇强行上去抢人。

这时骡马市内外又多挂起十数盏气死风灯,夜空月色也皎洁,骡马市明亮如昼,无关人等都已给赶了出去,留在木栅栏围子里也只有两队乡兵将林缚他们围住,他们见林庭训过来,让出一条路。

林庭训脸上皱纹很深,眼珠子却炯炯有神,在护卫簇拥下走到近处,盯着林缚:“你将人放开,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要让外人看笑话。”

林缚当然不会轻易将林续宗放开,说道:“从白沙县脱困,我随船在亭湖有几日停留,这位吴爷当时在亭湖贩马,我想乡营缺马,何不邀他贩马来上林渡?却不料我今日去县里帮事,回来便听说吴爷给赵能这畜生领着人围逼在骡马市里不得脱身要强买强卖。白沙县一事我还未跟他算账,他又如此对待我邀来相助林家的贵宾?即使不是我邀来上林渡,林家何时又对来上林渡交易商贩强卖强买?传将出来,不是毁了上林渡草市的声誉——这种奴才哪能对他客气?便是他还在家主跟前听候使唤,我也要将他拉到家主问个究竟,何况他都已经给家主打发开。我正教训赵能时,二公子走来朝我脸面就是一拳,我险险让开,二公子一屁股跌坐到马粪里恼羞成怒,又使人要将我们绑了沉河,又辱骂我亡故爹娘,又威胁要刨我家祖坟。我在白沙县两番历劫生死,便明白一个道理,穷困潦倒也容不得人欺,我不再是去白沙县之前的懦弱小儿。我也不想要如何,我是林家子弟,哪里会自相残杀?便是杀了二公子,我又能讨什么好?我只要二公子到我亡故父母坟谢罪就行……”

林缚这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在场没有人历劫生死,何况短时间里连续历劫两次,所以也无法知道一个人历劫生死后性情会发生多大的变化,总之知道在他们眼前的林缚再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林秀才了。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敢威风凛凛的让林家第二号人物跪在跟前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生死威胁,这份胆识,在场也没有人敢说自己就有。

林庭训眯眼看着林缚,才真真切切的看到这趟回来的林缚脱胎换骨、不同以往,还枉自己一直琢磨他昨天为何拒绝南溪塬宅子,原来他心里看不上那点笼络。他这份胆识或许还可以说是失心疯,但是他话里环环相扣,扣住林家的根本利益跟上林渡的大义,当众逼着自己惩罚续宗跟家生子赵能,而且他又当众立了威风,没想到白沙县劫案竟让林家出了个人物。至于他是忠心猎犬还是野心狼子,现在还真是难说啊。

林庭训看着家生子赵能藏着人群之后,招手让他过来,“啪”的一巴掌扇过去,沉声喝道:“跪下,谁人让你在骡马市强买强卖、坏我林家规矩?”

赵能这才知道贩马的几个外乡人竟是林缚邀来,心想这几个外乡人刚才不是咬定那些马是江宁客商约买的吗?即使大家都心知肚子他是受二公子差遣,赵能也知道这时候要死撑着不能承认,不然二公子真有可能给逼着去林缚家坟上叩头谢罪去。

赵能不敢反抗,屈膝跪下。

林庭训阴沉着声音吩咐身边:“将他捆了先送宗祠去等候发落。”

待人拿了绳子将赵能拖下去,林庭训又看向林缚,似乎没有看到林缚的刀还架在他儿子的脖子上,很是欣慰的说道:“林家正是缺少你这样有担当的子弟,我想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既然你心思都在林家,事事为林家考虑,昨天为何要谢绝我的好意?这可是让我好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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