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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私语时(46)

——

夏臻的爷爷病重。

这个消息还是让赵思语有点吃惊,她跟夏臻的爷爷接触过,知道他身体硬朗,喜欢打理花园,退休后在家里就自己把整个花园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夏臻道:“你再带件外套吧,可能外面会冷。”

赵思语直接把他推出家门,反手带上大门,急道:“你还管我带不带外套,我们赶紧走吧。”

每次着急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走得飞快,而自己却快不起来。赵思语看着电梯慢悠悠地从楼下上来,好不容易等到了,连忙走进电梯,按下去地下停车库的楼层。她一边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小,一边问:“你东西都带了吗?”

“现金和银行卡都带了。”夏臻见她急成这样,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她,“爷爷身体向来都很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更何况我父母都已经在他身边了。你不用这么着急。”

“你不知道,正是身体硬朗,常年没什么小病小痛的人,一旦生起病来才会很严重呢。”赵思语说到一半,立刻改口,“呸呸呸,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夏臻失笑:“迷信,说一说也不会成真的。”

赵思语斜睨了他一眼:“当然不会成真,那还要你说?”

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路上变得很空,连续过了几个路口都没碰上一个红灯。赵思语有时偷偷转过头打量他,霓虹灯的光芒透过玻璃窗倾泄在他的侧脸,随着灯光花样的变化,变换着各种光彩。

夏臻把车开到医院附近,找到一个计时收费的停车位挺好,忽然问:“你之前偷看我至少三次。”

竟然被他发现了。

赵思语语塞片刻,硬着头皮回答:“我不能看么?再说看了就看了,你还要按次数对我收费啊?”

夏臻则回答:“没有,你随便看。”

他真是很正经的人,她还以为他会邪魅一笑,回答:“当然要收费,收费的方式由我来定。”

谁知道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句“随便看”。

他们刚停好车,夏臻又接到他的母亲的电话,他开了扬声,只听夏母语气急促:“你们到哪里了?能不能再快点,你爷爷的情况不是太好。”

夏臻简短地回答:“已经在医院停车场了,马上过来。”

“你停好车,就直接来急救室吧。”

赵思语跟夏臻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一种不安的意味:如果爷爷在急救室,恐怕就不仅仅是普通的身体不适了。

——

当然他们来到急救室门口,只见医生刚刚从里面出来,浑身都是汗:“病人家属都到了么?”

夏臻走上前:“我们就是病人的家属,情况如何了?”

医生摇摇头:“情况很不好,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跟病人说的话,现在就可以进去说了,病人因为年纪大,心脏衰竭,恐怕撑不过今晚。”

急救室里,一次不能进去太多人。夏臻和赵思语留在原地,先由夏臻的父母进去,可是没多久,他们就从急救室里出来。夏母显然有点惊讶,看着赵思语:“你先进去吧,老人家指名要先见你。”

“我?”赵思语也很惊讶,这个节骨眼上,夏臻的爷爷却要先见她。她真的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她也不推辞,直接走进病房,只见那位身体向来十分硬朗的老人插着氧气管,脸颊深陷,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她几乎就要认不出来。

爷爷目光无神地看着她,似乎隔了半分钟才认出她来,艰难地朝她伸出一只手:“你……过来……”

赵思语坐到床边,握住老人的手,低□轻声道:“爷爷,我在这里。”

老人家呼吸急促,氧气罩上很快就布满了水汽,他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那力道都捏得她有些疼了:“别露出这种……表情,我跟你见过没几次,你不用伤心的……”赵思语只是摇摇头,说不出话,她的确不会有那种痛失至亲之人的伤心欲绝,毕竟她记不起从前的事,这样算来,她跟夏臻的爷爷实际上才见过一个周末而已。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

“别伤心,人都是会老,然后死去……”他说了几句话,开始变得有些精神,脸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赵思语想。她握了握老人干巴巴的、粗糙的手,轻声道:“爷爷,你会好起来的。”

“我会不会好起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夏臻,他一直都跟着我生活,从小到大他的父母都不太负责。你会答应我的吧,跟他好好在一起,不要吵架,一起扶持着走下去?”

赵思语干脆地回答他:“我们不会吵架,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那我就放心了,”老人家说完这些话,已经有些累了,“你去把夏臻叫进来。”

赵思语连忙应是,转身出去,只见夏臻跟他们的父母都等在门口,她轻声道:“夏臻,爷爷叫你。”

夏臻抬手按在她的肩上,语音低沉地回答:“好。”

他的动作有些重,让她感觉到压力,但是他还是很冷静,冷静得就像是戴着一个坚不可破的面具,将他的所有情绪、所有爱恨都封存在其中,不为外人所见。赵思语从医院里醒来第一眼看见他,他就是一直是个外表光鲜的成功男人,他喜怒不形于色,好像永远不会生气也永远不会高兴。

她忽然觉得,她可能是想错了。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是她没有看到而已。

半夏私语时 第034章

她跟夏臻一起走到爷爷的病床前面,老人显然已经有些累了,刚才变得有些红润的脸色又变成带点蜡黄的枯槁。夏臻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安静地看着对方。

可是老人却没有关注他,而是望着他身后的赵思语。赵思语立刻会意,走上前,站在夏臻身边,弯下腰来问:“爷爷,你还有话对我说?”

老人摸索着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按在夏臻的手背上,费力地说:“好了,就这样吧,以后要好好对待她。”

赵思语有点不太明白爷爷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因为他看着他们两个人。显然,如果是对她说,要好好对待夏臻,这句话会显得有些怪异,可是老人在弥留之际,先找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儿媳,而是她,这一点也是很怪异的。

他们很快被赶出病房,接着进去的是夏臻的父母。

赵思语见夏臻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来,就也挨着他身边安静地坐着。她想安慰他几句,后来又觉得可能没有必要,空泛而苍白的语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隔了片刻,她听见夏臻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你这么安静,一直都不说话,这真不像你……”

赵思语睁大眼睛看着他,又望向天花板:“因为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夏臻伸臂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人总是免不了一死,更何况我觉得爷爷也没有留有遗憾,并不必要为他伤心。”

赵思语惊讶于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这句话可以由任何人来说,也不该由他来说:“夏臻,我发觉你这人真的理智过头。虽然这句话没有错,但就是不应该说出口。”

“理智……不好吗?”

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赵思语又问:“你父母现在在里面,你猜爷爷会跟他们说什么?”

夏臻的父母已经在一起半辈子了,不像他们,新的一段人生才刚刚开始冒头,想必爷爷也不必像叮嘱他们那样叮嘱夏臻的父母。

夏臻想了想,回答:“应该是在谈遗产的问题。”

“……我还是不问了。”她问一个问题便问在尴尬的地方,索性还是闭嘴比较好。她的说话方式是比较随心所欲,可现在是很严肃的时刻,不需要她来调节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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