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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44)

秦拓只觉得后颈冰凉一片,也顾不得把雪弄出来,抓起一把松松的雪向绛华扔去。绛华正得意,被扔了个正着,笑着道:“你肯定扔不过我。”

两人追逐笑闹,松散的白雪飞扬。

绛华要闪避雪球,又要抓着间隙扔秦拓,笑着笑着,连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不成句,只顾着重重喘气。

秦拓身上的衣衫湿了大半,抬手抵着膝,看来也累得厉害,看着她笑:“好了,好了,我扔不过你,我认输。”

绛华撩开脸颊边的发丝,得意万分:“你早就该认输——”话音未落,只见迎面一团雪扔来,虽是闪避了,却还是被扔得满头白雪。

秦拓微微一笑:“这是兵不厌诈。”

绛华哪里肯吃这套,非要扔回来,明明都累得要命,还是惦记着报这一扔之仇,最后得意扬扬地把秦拓扔了满身雪才觉得满意。她自从化为人身,还从来没有这样疯玩过,也没有累到这个地步,只得躺在雪里平复呼吸,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秦拓见她就这样躺倒了,走上前去拉她:“快起来,要是染了风寒,可要生病的。”

绛华还真不知风寒是怎样的,正想着突然身子一轻又摔回雪中,激起白雪飞扬。只见秦拓倾着身,抬手按在她身旁的雪地上。四目相对,绛华再迟钝,也觉得有些不妥。但见秦拓忙不迭地直起身,又拉她起来:“……刚才,脚下突然滑了一下。”

绛华哦了一声。

秦拓怔了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你的衣衫有些湿了,还是赶紧回去换一件。”隔了片刻,又轻描淡写调转话头:“我曾在北面的燕云十三关待过两年光景,若是在寒冬腊月沾了水,被风一吹,很快就结成了冰。那时有位幕僚,是南方来的,洗漱后还没擦干就出去,结果头发都冻成根根冰柱。”

绛华听得惊讶:“那么北燕人在这样的地方,岂不是过得很苦?”当今天下三分,南楚和齐襄都还算中原气候温和的地方,北燕却在北地。她曾经听慕府的张大娘说过,北燕慕容氏都是发丝青黛,肤色白皙,有异于中原人,当时觉得这长相生得阴柔了些。

“北燕本是游牧一族,骁勇强韧,这苦寒之地本就困不住他们。”秦拓看了她一眼,不由失笑道,“看来你当真不是北燕人,那时候我竟然会这样想。”

绛华苦笑。

她不是北燕人,但是却比是北燕人还糟糕。

私语许长干(2)

南都城长街上的积雪已经开始化了,天却愈加的冷,小贩货郎也预备早早收拾了东西回家过年。

只见一行贵族公子锦衣貂裘,勒马而过,笑谈无忌。只是那神采,谈笑之间的爽朗,倒不教人生厌。

林未颜当先而行,回过头向着薛延道:“大壮,你今日选的当真是个好地方,只怕这几日我都得回味一番了。”

薛延只是笑,微微憨厚:“其实明年也还可以去的。”

裴洛也道:“以后日子还长,一年复一年,每年大家都聚那么一出也好。”

林未颜笑着回转头,余光突然瞥见一个身影冲过来。他眼角一跳,立刻勒住缰绳,硬生生地转了个弯,险些摔下马去。只见一个小姑娘坐在马下,吓得脸色煞白,一动不动。林未颜才刚下马,就见身后的薛延已经走过来,将小孩抱起来,用吓人的笑容哄着:“你有没有受伤?不怕不怕。”

小姑娘看着薛延,终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林未颜抬手抚额,走上前两步:“乖,别哭,这位好心的哥哥给你买糖吃。”

薛延连忙将人放下,有些手足不安。他虽身于大儒之家,从小身子骨就养的好,又高又大,实在不像是祖父和父亲那样的儒生了。

那小姑娘正哭得起兴,不理这两人。

林公子自诩风流,可对着一个毛头小孩,这百般手段也使不出半分,只好轻声安慰道:“那你喜欢什么,哥哥都买来给你。”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响起几声闷笑声,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一帮旧同僚在幸灾乐祸。

他僵硬地安慰几句,只听身后不怀好意的笑声越来越大,只得回过身去看。这不看还不打紧,但是看到那些笑倒在马背上的可憎嘴脸实在气不打一处来,反倒是最能口出刻薄之语的裴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林未颜不由顺着他的眼神往前看了看,只看见前面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异样。他回过头去,只见裴洛下了马,大步走过来,将马缰绳往他手上一塞:“林兄,麻烦你帮我把乌骓带回去,我突然有要事。”说完,衣袖轻拂,就这么大步走开了。

林未颜苦着脸,回头看着这小毛孩子:“你能不能先停一会儿,告诉大哥哥,你到底怎么样才能不哭下去?”

突然余光中出现一抹淡紫的衣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将那小姑娘抱起来放在肩上。来人微微一笑,脸上如薄冰乍融:“再哭鼻子,脸上可就花了,以后会变难看。”他脸色白皙,微微仰起头时候,下巴曲线优雅。

林未颜一呆,随即道:“燕大人。”

燕骁这才转头看他,微微一颔首。身后的有些贵族公子都上前寒暄了几句。燕骁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的人,就算其中有些不好向外人道的,面子上也不方便显出什么。

那小姑娘坐在燕骁的肩上,果真慢慢止住了哭声,睁着眼看他。燕骁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将她放下:“快回去罢,你爹娘该是等急了。”他向众人一拱手:“在下另有要事,这就先行一步了。”

薛延看着燕骁的背影,若有所思:“原来他就是那位燕大人,真的一点都不像……”

林未颜有点搁不住脸面,含含糊糊地说:“谁知道呢,看人本就不能看表面。他生得这个模样,据说功夫还和秦拓有的一比。”他在马镫上一踩,翻身上马,不忿地看着后面那匹乌骓:“裴洛这家伙,什么烂摊子都丢过来!”

绛华真怀疑是不是和余墨那一战之后,她的好运气全部都被带走了,怎么随便出门一次都能当街撞上裴洛。

若是往常也罢了,只是这次身边站着秦拓,更是有点无端地心虚。

秦拓倒是立刻觉察到:“怎么了?”

绛华不动声色地往人多的地方走,偶然一回头看见裴洛看过来,正好目光相接,然后就这么利落地下了马,把缰绳往林未颜那里一扔,大步走过来。

她也顾不上太多,匆匆向着秦拓道了一句:“秦公子,我先走了,你不用送我了。”秦拓还莫名其妙之际,就见她跑开了,也只得折转回慕府。

绛华绕过人流,想着将先裴洛一步回到相府,再来个抵死不认,他也没有什么法子。谁知一回头,就见裴洛遥遥跟来,日光映在他的肩头,似乎还看见什么东西微微一闪。绛华定睛一看,更是加快了步子。许久不见,裴洛肩头那只小龙竟然又凭空跑出来了。

她光是玩雪就力竭了,只想回去倒头就睡,现在居然还被追得满街跑,真真可悲。她拐进一条幽僻深长的巷子时候,突然想起要是裴洛问她为什么看见他要跑,她该是回答什么?是回答心虚,还是说他肩上有一条小龙很吓人?

只听裴洛在身后语气凉冷地开口:“绛华,你到底在跑什么?”若是从前那几回,毕竟是被她撞见同齐襄的官员私会,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可现在好端端的又是为了什么?他微微眯起眼,有些动气。

就是回答不了裴公子这一句,才要跑么。绛华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回头道:“你……你别再过来了。”

裴洛停住脚步,平复着呼吸:“我到底是哪里不对,吓到你了?今日你不把话将清楚,别怪我不客气。”

绛华神色复杂:“我也不知道……”

裴洛只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笑了一声:“你就站在这里别动,胆敢给我再跑跑看。”言毕便大步走过去,结果看见她僵了一会儿,眼中惊恐地看着自己肩上,他不由往自己肩头一看,却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可回过头,发觉她又退了两步,往巷子里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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