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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42)

静檀脸上神色立刻恢复如常,道了声:“先将受伤的在院子外边的长椅上躺下。”她看着绛华,又道:“我出去看看,你随意便是。”

绛华也跟着静檀往外走:“师太,有什么我可以帮上手的?”

静檀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纹:“你去烧盆水端来,不要太烫,温热就好了。”

烧水什么的,绛华在慕府时候就被张大娘教得很好了,这次更是加意表现,用妖术点了火,守着炉子等水面稍稍冒出些热气就倒进水盆,端到院外。

只见院外长椅上躺着一个男子,粗布衣衫上都是点点鲜血,脸色煞白。而另一个人则站在长椅边上,脚边还放着一大捆柴。

静檀低下身翻了翻那伤者的眼皮,又在那人身上轻轻地按了几下,待按到膝上时候,那人长声痛叫。她舒了口气:“只是腿折了,没有大碍。”

绛华走上前,端着水盘站着不动。

只见静檀伸手摸到了腿骨折断的地方,听声接骨,用树枝固定了,再手势轻柔地用温水给伤者洗伤口。直到那两人离开了,她才艳羡地说:“师太,你真厉害。”

虽然不是像东华清君那样抬一抬手指就可以治愈病痛,但是也很不简单了。

静檀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想学吗?”

绛华想了一想:“我怕太笨,怎么都学不好,惹师太生气。”

静檀不禁露出了笑容:“你这样乖巧,怎么会惹人生气?你要是想学,就隔几天过来一趟。”

然而这般隔三差五地溜出相府,还是趁着裴洛出门的时候才敢做的。可绛华说不好是自己运气太坏还是偏偏赶巧,才出去两三次就被裴洛在街上逮了正着。

此刻方值傍晚,暮色未至,天边还有红彤彤的一点余晖。

裴洛倒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曲起手指在她额上一弹,随即从马鞍上拿下一袭厚袍,将她松松地裹在其中,然后牵着马同她并肩往相府走去。

绛华裹着在衣袍之中,时不时偷偷看着裴洛一眼,但见他神态如常,也不像是生气什么的,只是一直默然不语。裴洛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心虚,在偷偷摸摸看了他十多眼后,突然见他嘴角微微一抽,别过头来。

绛华立刻退开一步,严阵以待。

只见裴洛轻轻笑了一笑:“你这样看一眼再看一眼的,究竟看够了没有?”

绛华没想到他居然问了这么一句,只得嘴硬道:“我才没看你。”

裴洛淡淡地哦了一声,末了语调微微上扬,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绛华只觉得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卷土重来,兢兢战战许久,只听裴洛又淡淡说:“是么。”就此没了下文。

绛华随着他走到相府门口,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去。早有管事的等在门口牵过马,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还未到裴洛的别院,就见裴潭迎面而来,眉目细致,一手揽着侍妾,慢声道:“二哥,你回来了。”

裴洛微一颔首,却没说话。

裴潭笑吟吟的:“可惜二哥回来晚了,刚才爹娘还说起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过了生辰也该定下一门亲事了。”

裴洛神色微变,复又微微笑道:“是么,大娘的眼光总归不错。”

“爹爹还说,”裴潭顿了一顿,“二哥也该收收心,成婚之后,实在不该再去那种烟花之地流连了。”他眼光流转,定在绛华脸上:“真是……可惜了。”

绛华顿觉这眼神让她很是不舒服。

裴洛含笑道:“我本就是要收心了。”

绛华随着裴洛走进别院,还觉得那眼神黏黏滑滑,定在身后。

裴洛握住她的手,默默看了她一阵,突然释然一笑:“我不愿做的事,就是别人拿着刀子在后面,也没用。”

绛华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看他,突然觉得眼前人变沉稳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突然眼前一黑,唇上已经被触碰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淡淡的、有如江南烟雨迷蒙。只听裴洛在耳边喟叹:“你的眼睛……很干净、很亮……”

她手足无措,却一动也不敢动。茫然之中只觉得手指被轻轻握住,转而手心相贴。只是手指相扣,却在一瞬间连冬日寒风也感觉不到。绛华睁着眼看着辗转亲吻自己的男子,睫毛微颤,隐约动情,就连相贴的手心也火热起来。

裴洛拉起她的手,轻喟道:“你啊……”

绛华疑惑地看他:“怎么?”

裴洛低下头失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以后看见我三弟,你都避开些。或许只是我想得多了,不过还是留点心思的好。”

绛华哦了一声,张口欲问,想了想自己对裴潭的确没有什么好感,便点了点头。

私语许长干(1)

绛华一早起身梳洗,发觉盆里的水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推开窗子一看,却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致。庭院中的几株梅花掩在雪下,隐约可见淡黄素白的花骨朵。她也顾不上冷,就着冷水梳洗完,推开房门试探地踩到雪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过去百年之中,她只有在寒冬腊月被雪活埋的份儿,而今还是第一次可以踏在雪上。

只可惜裴公子还等着她跟前跟后的服侍,实在有些扫兴。

绛华打来温水去敲裴洛的房门,敲了几下里面都没有动静。她想了一想,抬手推门,走到里间才发觉裴洛还赖在床上。

“裴公子,是时候该起来了。”裴相爷精神一向抖擞,天蒙蒙亮就起来,若是哪个儿子赖床要他亲自来叫,那只能落得暗自吞泪的下场。

裴洛嗯了一声,语音含糊地说:“正过年,不用这般早起。”

绛华很是替他惋惜:“昨晚下了一夜雪,一片白茫茫的很好看。”

裴洛将被子一裹,翻个身又睡过去:“难怪这样冷。”

绛华只得低下身去拉他的被子:“你要是再不起来,被相爷瞧见了,难免一顿教训。”裴洛被折腾得睡意全无,只得坐起身:“你将挂在屏风上的外袍拿过来。”

绛华应了一声,却径直绕过屏风,抱着一件灰扑扑的外衫过来。裴洛接过那件厚厚的外衫,看了一看:“这不是你缝的罢?这个手艺可真教人惊讶。”

“才不是呢,是昨晚夫人叫人送来的,说是你们三个每人一件,她亲手一针一线缝的。”

裴洛对着这件衣衫怔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绛华也知道这件外衫不论是式样还是手艺都很有点惊人,衣料又是灰扑扑的,穿上了也衬得人灰头土面,裴洛不肯穿出去见人也是正常的。正想着,但见裴洛干脆地掀开被子,站起身将外衫披上,淡淡道了句:“这手艺丑是丑了点,幸亏我也不差这点陪衬。”

他洗过脸漱过口,一派雍容地去花厅用早点。

绛华实在忍不住想笑,明明裹着那么一件灰扑扑、又不合身的外衣,偏偏还是端出贵介公子的款派来,很是别扭。但是她半路碰见裴潇和裴潭之后,觉得裴洛这模样还是好的。尤其是裴潭,他的长相本就随母亲,眉目细致,这样一裹,当真太寒碜了。

到了花厅,正好裴相爷还没用完早点,看见三个儿子进来,难得脸色缓和地说了一句:“这样看起来比原来顺眼多了,穿得花里胡哨的有什么好?”裴夫人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三位公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几分苦笑。

用完早点,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闲闲地聊天。绛华不用随侍左右,也就乐得一个人回裴洛的别院。她捧起一手积雪,动手轻捏拍打,雪水融化在手上,微微冰冷,和那百年之间被埋在底下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蹲在雪地里,看着那渐渐成形的雪捏的猫十分得意,可惜捏不出可以甩来甩去的长尾巴。绛华合起手掌,微微呵气,突然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有一双手从后面绕过来,将她的手合在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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