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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35)

裴洛突然轻轻一笑,走上前接过托盘中的参汤:“绛华,你做了什么,让人管你叫妖怪?妖怪要是有你这么笨的,可真是糟糕了。”

绛华瞪了他一眼,却不能反驳。

她想了一想,慢慢道:“就是绯烟被燕蓉姑娘推下莲池的那回儿,晚上时候我来相府,把燕蓉姑娘也推进水里去了。”

裴洛哼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会一点粗浅功夫,就敢随便闯进相府来。现在说清楚了,燕蓉你就回去歇着罢,不要下次再给人推到哪里去了。”

绛华目送燕蓉离开,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上就被捏了一下。裴洛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你那时候这样做,是全然为了大嫂,还是气别的?”

绛华有些莫名其妙,她这样做自然是为绯烟出气,不然还是什么?她迟疑一下,答道:“都有吧。”

却见裴洛将参汤搁在一边,突然伸臂拥她入怀,微微闭上眼:“绛华……”她不知怎么了,站着没动,听他语带欢喜,好像也牵动到自己。

裴洛抱了她一阵,方才慢慢松开,有些失笑:“好了,也快到用饭时候了。今日放你一天,晚上不用陪我批卷宗。”

林未颜将看过的卷宗放在桌子的另外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吩咐一旁整理卷宗的下手:“帮我去倒壶茶来,麻烦了。”

对方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他走到里间,只见裴洛一袭蓝袍,执笔疾书,看着十分碍眼。

林未颜走到桌面,抬手在桌上一敲:“裴大人啊,你最近都和打了鸡血似的,可否告知下官到底是出了什么好事?”

裴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林大人,你要看的文书都看完了不成?怎么有这闲暇问东问西?”

林未颜哈的一笑,凑近了低声道:“大家都是兄弟,你碰见什么好事也要说出来给我听听。我投桃报李,把献郡王府的猫猫狗狗生了几只崽都告诉你,这样好吧?”

裴洛头也不抬,在一份卷宗底下盖了章:“你家猫狗有多少我一概不想知道,趁早走开,别打搅我办正事。”

林未颜造作地哀叹一声:“我发觉你最喜欢过河拆桥,当年我瞧上兰露坊秀娘的时候,什么都对你说,结果呢?”当年林公子正是少年风华的时候,拉着一帮监察司的兄弟去兰露坊。裴洛向着秀娘笑了一笑,林公子立刻溃败千里。

裴洛吁了口气,突然站起身来,一派斯文:“洪大人。”

林未颜立刻收起刚才那副猥琐嘴脸,转身恭恭谨谨地开口:“洪大人。”

洪晔摸着下巴,笑得和蔼:“两位贤侄不必如此见外。我只是出来转转,顺便说一声,今晚老夫邀请其他几位大人去君自醉一聚,两位贤侄也一道过来。”

君自醉?

林未颜期期艾艾:“洪伯父,怎么定在君自醉,那种地方不、不合适吧?”林公子说起君自醉时,还带着一向洁身自好的君子般迟疑的神情。

洪晔笑着说:“我们只是去喝酒聊国事,不做有辱斯文的事情,有什么不行?”他顿了顿,又道:“何况,裴相爷也会过来。这几日兵部的事务很多,也是因为北关又起了战事,大家私底下先商量好了,以后到朝堂上也好进谏。”

裴洛还是一派斯文有礼:“洪大人说的是。”

他这几日经手的卷宗何止以往的两倍?不断有调兵调粮增饷的文书过来,估计北燕已经有大动作。其实这也不奇怪,沂州土司同齐襄勾结,南楚和齐襄之间的暂且安稳的局面也被打破了,就是北燕按兵不动,为了不被两面夹击、被动挨打,南楚也必会先动兵出征。

只是大家私下想好对策,还叫什么进谏?分明是现在兵部成了众中之矢,洪晔又素来明哲保身,从不得罪一人,才想出这个办法。

洪晔笑着在两人肩上一拍:“以后南楚,可是靠你们年轻人支撑了。”

林未颜看着洪晔的背影转过珠帘看不见了,方才道:“这老狐狸,真够虚伪的。”

“不知道北关战事到底如何了。”裴洛漫不经心道。他一直假意给齐襄做内应,可是自从沂州土司叛乱这件事情出来,只怕对方再不会信他了。若是北燕得胜,只怕齐襄也会来犯,到时候整个南楚都会卷入战乱之中。

“老狐狸还有心去君自醉讨论国事,应该不打紧。”林未颜握着拳,神采飞扬,“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去北关打胡人?大丈夫在人世一遭,就该学那些马革裹尸、扫除匈奴的气魄。”

裴洛笑道:“如果我们都能带兵,那南楚真是没人了。”

历朝历代,靠皮肉生意营生的,从来都被人看不起的。

君自醉再繁华,也不过是青楼蜀馆中的一家,放不上台面。

裴相爷从头到尾,就一直绷着脸鲜少说话,将气氛衬得沉闷至极。洪晔一直尴尴尬尬地赔笑着,还是憾动不了裴相爷半分气势。

林未颜支着颐想,难怪当年慕天华为镇南将军、裴绍相爷为督军,会将北燕人杀得大败,直逼对方的都城临汾。这就是气势啊,千人难敌的气势。

秦拓在座,脸色不算太好看,不过神态和往常一般。裴洛知道其间那些小纠葛,走过他身边时也就微一颔首算是招呼过了,要他讲些酸话去安慰一个情场失意的儿时同窗,还不如直接让他去和秦拓打一场定胜负。

裴洛环视一圈,果然看见那日观礼时候为立储争执不下的几位大人都在座。拥立的不管是太子、晋王,或者是赵王,大家在对抗北燕这一点上还是一致的。否则,就算将人送上皇位,江山却不保,还有什么意义?

林未颜听那些人翻来覆去说些北关的军情,实在气闷,这些他在兵部的卷宗上都看了不下十遍,不由低下声音问:“裴兄,你说相爷是不是从来没有到过君自醉?”

裴洛淡淡道:“怎么可能。”

“那可奇怪了,我头一次来都没这样。”

裴洛一挑眉,瞥了对方一眼,默然不语。从小爹爹对他都是不假辞色,读书习武都十分严厉。他开始以为自己是庶出,所以不讨父亲喜欢。

后来才知道,其实自己比两个兄弟都更像父亲年轻时候。

不论长相,还是做派,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才更加痛恨自己流连烟花之地。

忽听洪晔大声问道:“依裴相所见,我南楚和北燕这一仗是谈和,还是主战?”

慕天华忍不住笑着说:“不如洪大人先说一下自己的想法罢。”虽然同对方并没有什么嫌隙,只是看不过一碰上棘手的问题就推给别人的态度。

裴相爷搁下酒盏,斩钉截铁、一字一缓道:“主战。北燕人胆敢出兵进犯,我们和他们谈和,岂不是助长了对方气焰?”

话音刚落,当即有好几个官员赞同。

裴洛坐在末席,本来也没有他自抒己见的余地。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也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的确是一件自豪的事情。

最主要的事情一旦定下来,席面上的都松了口气,又闲闲地聊了一阵,开始有人先起身告辞。不一会儿,酒席就散了。

裴洛跟在父亲身后走出君自醉,忽听父亲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那个被你包下来的教坊曲娘呢?带过来给我看看。”

裴洛一怔,不由道:“已经不在君自醉了。”

裴相爷突然一掌拍在门口的石狮头上,语气不善:“你将她赎身了?”

裴洛微微咬牙,低下眼道:“是的。”

“畜生!”裴相爷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你大娘给你找了侍妾,你从来不看一眼,却一心一意把心思放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现在倒好,干脆来金屋藏娇了。”

裴洛抬起头,一声不吭,左颊微红。

裴相爷一把抓过他的手臂,重重推了一把:“你带路,我今日倒要看看把我裴绍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是什么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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