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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31)

她御风离开了江池的府邸,往护城河方向而去,心中有些许郁结:原来妖在凡人心中是如此不堪。她敢对天发誓,虽然知道所谓夺取人的精元来助长修为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去做。

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

可这百年对她来说,实在太短,还不如自己慢慢修炼。

何况做出了这种事,难免被某位仙君给收了,下场更是凄惨。她就和大多数妖一样,遵守着规矩。不过这样说来,凡人残忍起来就是父子兄弟之情都不顾,是不是比妖更加不如?

她沿着石阶走到护城河,低下身将余墨放进水里。

那条红眼的小鱼懵懵懂懂,在水中转了个圈,却没有立刻游走。

绛华蹲下身,看着水中,轻声道:“余墨,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再修为人身。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为敌。”

小鱼在她手边游了一圈,甩甩尾巴游走了。

绛华看着水中。只见弯月的倒影就在水波潋滟中微微晃动,而水面映出来的那个女子一袭绯衣,发丝青黛,脸庞白皙,下巴尖削,眸色也不是纯然漆黑,看起来和凡人还是有些许不同,透着几分妖异。她看了一阵,不禁自语道:“说起来,应该是现在这样比较好看才是,怎么我觉得反而不如原来顺眼?”

她站起身,往回走去。

暮色昏暗,夜风刺骨,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雪罢。

她站在河堤上,遥遥看着水中的月影。一阵风吹过,就将水中的影子搅乱了,碎成一瓣一瓣的。

绛华莫名地轻叹一声,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却有些迟疑的声音:“绛华?”

当年巷里初见晏(1)

秦拓就坐在河堤边,身边堆了两三个酒坛子。

绛华震惊至极,也不知对方在这里有多久,是不是看到她御风而行,只能僵着不动。只见秦拓的神色和平日不太一样,向她招了招手:“绛华,你看今晚月色是不是很好?”

绛华走过去,闻到酒气,才知道他喝高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秦拓看着她的脸,突然轻轻笑了一声:“原来你以前都是易容了,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绛华深知和醉鬼没什么道理可讲,当初张大娘喝醉时候,可是大哭大叫着让人给她松绑,一旦松开,就提着菜刀四处乱走,十分恐怖。

秦拓眼神迷离,突然拉住她的手道:“绯烟,你……不要嫁给裴潇……”

她不知怎么很来气,上前将他往河里推去。

只听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绛华站在岸上,往下看着:“你喝得再是烂醉,也没有用。要是你真心喜欢绯烟,她又愿意和你在一起,大不了就去抢亲啊。现在半死不活的,你还想怎样?”

秦拓好不容易在水中站稳了,微微皱着眉看她。

绛华难得逮到机会向凡人说教,又继续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气自己,还是要气别人?反正你怎么样也没有谁会在意。”她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说出来不厚道,但是不说又憋着不舒服:“现在绯烟的亲事已经快到了,你要么有本事拆散了他们,要么就干脆忘记掉,是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其实她还想顺口说要像一座铁塔、腰粗背厚之类的,突然想起这是裴相爷说过的、教训儿子的话。

秦拓眼中渐渐清明,酒意也醒了大半,皱眉道:“你这些话,大半都是裴相爷那里偷来的,却来教训我。”

绛华忍不住笑出声:“你不要打断我,我还没说完呢。”

秦拓湿淋淋地爬上岸,长叹一声:“你倒好,趁机将我推到水里去。我见今晚月色好,最后醉一次,也被你搅黄了。”

绛华颇为惊奇:“原来你还会说笑啊?”

秦拓将外袍拧了拧,假意愠道:“你以前都不知道么?”他看着对方,忍不住道了一句:“不过你现在好好的,怎么要把脸弄成那副模样?”

绛华一怔,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胡编乱造:“才不是,原来烧伤之后,就一直敷着药,等到现在才痊愈了。”

秦拓微一挑眉,淡淡道:“哦?不知是哪家大夫有这本事,以后有什么病痛都要找他才是了。”

绛华知道自己是在自打耳光,默不做声。

秦拓微微一笑,轻声说:“好了,这样晚了,也该回去了。”

绛华转头看他。只见他迟疑了一下,脸上有些局促,又说了一句:“无论如何,多谢你。”

一过冬至,慕绯烟出阁的日子就望得到了。

向来活泼泼的绛华却病了,一连好几日卧病不起。虽是病着,却过得很充实。慕绯烟时常来看一看她是不是好些了,张大娘更是时不时给她带些好吃的。后来连一向和她有些小不和的翠衣都来了。

翠衣站在床前,也没瞧她:“原来你皮厚肉粗的,却还是会生病。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应该不用多久就会好了。”

绛华很无奈。她真的不是伤寒过劳,只是被余墨最后一击伤到元神,果然她该将那条红眼睛的小鱼捏得半死不活地再放进水里才解恨。

张大娘扭扭捏捏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绛华,将你的脸医好的大夫是哪一家的?改天我也去看一看,你看大娘脸上都起斑了。”

“……是个游方郎中。”

黄伯抱着大黄也来看她:“绛华,你现在好看多了,果真和你兄长生得有几分相像。”

她是妖,东华清君是仙,光是这点就很不同了,何况还是说东华清君男生女相么?绛华敷衍两句,忍不住想笑。

大黄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居然往后缩了缩。

绛华原本还等着大黄跳过来,伸手等着接,谁知那一团虎皮竟瑟瑟发抖着缩进黄伯的袖子里,干脆不出来了。

黄伯怜爱地摸着大黄,笑笑道:“绛华,可能是你变化太大,大黄它不认得你了。”

绛华瞪着大黄那翘在外面甩来甩去的尾巴,只见嗖的一下,连尾巴也立刻钻进黄伯的袖子里去了。

黄伯走后,绛华还气得要命。她竟然被一只猫嫌弃了。

她不待身子完全复原,就去找大黄。以往大黄一见到她,必定会直接扑上来撒娇,现在居然吓得直窜上墙角的树。绛华已经茫然,难道她现在的样子很可怕不成?明明别人都夸她变得好看的。

大黄缩着一团炸毛的身子越爬越高,扒着细树枝晃晃荡荡,还时不时往下瞅一眼。绛华站在树下看它,想着它这一身肥肉爬树,不用多久就会自己下来。大黄突然爪子一滑,揪着一根树枝呜咪呜咪地叫唤,更显得可怜兮兮的。

绛华足尖一点,跃到树边的那堵墙上,伸手去接。

大黄一见她,立刻往上爬了两下,背上的毛又炸起了。

“快跳过来,我接着你。你这一身肥肉,摔下去还不成猫肉饼了。”绛华耐着性子,等着它跳过来。

大黄挣扎很久,终于转过头,跳了。

绛华将一团虎皮接在手中,忽听下面有人道了一句:“你又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转头向下看去。

只见裴洛仰起头,在烂漫日光中眯着眼看她笑,手臂微抬:“下来,我带去你一个地方。”

“我才不要去。”

“醉娘做了点心,你不去的话,可就白费了。”

绛华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抵制住诱惑,抱着大黄往下跳。裴洛伸臂接住她,啧啧称奇:“也就几日不见,怎的你脸上的那些伤也好了?”

绛华立刻反唇相讥:“也不过几日不见,裴公子你的记性却变差了。你之前不是才冲我发脾气过?”

裴洛拎着大黄的脖子,往旁边一丢,拂了拂袖:“你别误会,是醉娘好心才让我来找你。我又素来心胸宽广、不喜计较,也就勉为其难了。”

绛华瞪了他一眼,然后回头去看大黄的安危,却被裴洛扯着走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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