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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29)

东华清君淡淡道:“世事都是如此,有因便有果。第一个凡人误你修行,这一世他就要将过去的全部偿还给你。而第二个凡人曾搭救过你,你欠了她的就要还报给她。等到你了结了和这两人纠葛,便是飞仙的时候。”他取出一枚方胜,递了过去:“这里面有我的仙力,万一你遇到无法应付的事情,就打开它。切记,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要打开。”

绛华将方胜接在手中,又见对方不胜疲倦,却还要惦念着她这小小花精的事情,不由感激:“下界应天劫,要多久才能重回天庭?”

东华清君笑了一笑,细长的凤眼光华流转:“嗯,短则十年,长则百年,若是遇到什么意外,可能还要拖得更久。”他看着绛华,缓缓道:“你我本是同族,我多指点你些也是应该的,你不用这样受宠若惊的样子。”

绛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清君,你的仙力怎么会折损那么多?”

她曾将内丹吐出来为慕绯烟医治,也不过稍许消耗了一些妖力,调养了一段时日就恢复了。何况东华清君仙力深厚。当年一场天庭的上古大战,他孤身一人深入敌阵,取下了对方先锋的首级,弹剑笑谈,英姿飒飒,便是只听着传言,也向往当年了。

东华清君神色微变,禁不住皱眉道:“是个不知好歹又缺家教的小鬼,我总有一日要整治得他半死不活。”

绛华不敢再多问下去了。

东华清君涵养甚好,说话神情都是淡淡的,可说起这件事,言辞之中带了极为克制的怒气。她要是再多问两句,难保对方不会迁怒到自己了。

他闭了闭眼,突然叹了口气,问道:“绛华,你是不是觉得,若是像我一样成了仙,还不如当一只妖。可是这样?”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有一股颓然,只是那股带着仙气的俊美还是没变。

绛华忍不住点了点头,又连忙道:“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成仙有成仙的好,而妖更自由自在些。”

东华清君看着她微微一笑:“好罢,我要说得都已经说了,只是你要记着要将这里守好。”他抬手按在心口上,慢慢道:“就算有一日非要交出去,也别交给一个凡人,妖和凡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绛华其实很想告诉他,她已经向一个凡人坦白她是花精的身份了,那个凡人待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忍着没说。

东华清君缓缓走了两步,踏着祥云离开了。

她将有对方仙力的方胜握在手中,虽然很有好奇的冲动想打开一看,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前路未必顺遂,她有了这个垫底,总觉得安心些。

慕绯烟的亲事还是近了。

下聘的是裴相爷家的长子裴潇,这门亲事不论从哪点来看,都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两家翻了黄历,将日子定在下月初九,正好赶在年关之前将亲事办了。

绛华很是苦恼,若绯烟嫁过去,她们终究要生分了。

慕绯烟搂着她的肩,温柔地摇晃两下:“我到了裴家,你也可以跟我一起过去的。如果你哪里也不想去,也可以在别处修行,有了闲暇过来看我,也一样啊。”

绛华想想也是,便用心去整理嫁妆。

管事的夸她手脚利落、办事情有条不紊。其实是不知道她只要用妖术,什么东西都自己爬进箱子里,该翻面的翻面、该折叠的折叠,就算再多十个人也赶不上。

她整理好手上的东西,又去厨房那里端了药送到秦拓的别院。据张大娘说,秦拓这几日时常喝得大醉,几乎将胆汁都吐出来了,这样消瘦下去,就是战场也上了不了。底下也有些人猜测表少爷是因为被献郡王府的刁蛮郡主嫌弃,借酒消愁。

总之各种猜测都有,到后来简直教人匪夷所思了。

绛华终于明白人间那些传言是怎么出来的。

她走到别院,本想将汤药交给安朝就了事,谁知一路过去,竟然没有见到人。她走到主房外,却发觉房门大开着,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秦兄,你这气色也忒憔悴了,你可莫要说是因为我妹子才这样暗自伤神。”

“这些有的没的先搁一边,徵行兄你就好好将养。”这个声音却是她极熟悉的,正是裴洛。

秦拓半躺在床上,支起身道:“多谢两位好意。”

绛华敲了敲门,端着药碗缓步走进去:“秦公子,该喝药了。”

裴洛突然站起身,碰落了桌上的一盒人参,又低下身去捡。另外一个男子也是穿着淡蓝色的官袍,长相颇为俊彦贵气,取笑道:“宣离兄你怎么突然慌成这样?这药又不是端给你的。”

裴洛脸上微红,低头不语。

绛华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眸漆黑,静静地看着自己,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不由手上一抖,险些将药都撒出来。

秦拓立刻伸手将药碗接了,干脆地几口喝完,轻声道:“多谢。”

“要不要漱漱口?”绛华只觉得背后如被针刺,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秦拓轻咳两声,靠在床头:“不必了,你去忙你的罢。”

绛华端着空药碗退了出去,才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直追出来,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她回头一看,却是裴洛。她还没来得及问有什么事,颊上突然一暖,对方的手指游离在她的脸上。绛华挥开他的手,蹙着秀眉:“你做什么?”

裴洛收回手,眼中神色微变,嘴角却带着笑:“绛华,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如果你的右颊还是完好的,也算看得过去。”

绛华觉得不太对劲,随口回答:“那又怎样?”

裴洛漫不经心地回应:“就算如此,你同慕小姐还真的没有可以相较的地方,换了我是秦拓,瞧都不会瞧你一眼,你还是死心罢。”

绛华莫名其妙至极:“你又不是秦拓。”

话音刚落,裴洛脸色难看,吐纳几次,极为克制地挤出一句话:“总之你以后好自为之。”说完便拂袖而去。

绛华心中不满,忍不住想,明明之前东华清君说裴洛曾误她修行,这一世便是来还报的,怎的她还要被无端端地教训一顿。

她走出别院,迎面碰见张大娘捧着几件冬衣走来,看见她时十分欢喜:“绛华,你来得正好,我刚刚翻新了几件棉衣,要给你送过去呢。眼下天气虽然还没那么冷,也差不多该收拾出厚点的衣物来了。”

绛华顿时将刚才的不快都抛开了,接过冬衣笑着说:“谢谢大娘,你对我真好。”

张大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你说的,不过是件棉衣。你平时也帮大娘做了那么多事,这也是应该的。”

第十九章

入冬的南都陡然间冷了不少。

这也意味着,离绯烟的婚事也越来越近了。

绛华做完了手头的事情,正打算就寝,才刚在床边坐下,只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莫说此刻无风,就算是刮风,要将门吹开也难得很。

余墨的黑发无风而动,妖气四溢,眸中血红:“荻花精,除非你逃到天涯海角,否则我们还是要有这一战。你胜,异眼就归你;若是我胜,你只怕要做回那一棵无知无觉的荻花了。”

绛华早料到会有这一劫,站起身干脆地道:“好,我们去哪里?”

余墨指着东面:“城外,护城河。”

“在水里岂不是让你占了便宜?”她自诩水性绝对比不上鱼精。

“谁说是在水里,难道你不会御风在空中么?”他说完,转身御风出了慕府,往东而去。

绛华紧跟其后。她仰头向上看,只觉得今夜的月亮特别亮、特别弯,说不出的孤高空寂。她抬起衣袖拂过右颊,容貌顿时恢复如初。就算她最后战败,也要败得好看。

余墨站在护城河的上空,转过身来:“就在这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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