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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迷局(69)

那个杀人凶手。他的脑海中冉冉升起那一张脸,风雅又和善,笑起来只有眼角边一道浅浅的笑纹。

——

柳葭在手术台上等待了很久,才有医生告诉她,手术取消。

她换上衣服,又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取消手术?”

医生看了看她,一边叹气一边摇摇头:“以后也不用做这个手术了。”然后转身走开了。

柳葭看见医生这样的反应,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容谢不是一直守着她吗,为什么还会出纰漏?

她只得抓住留在手术室里收拾东西的护士询问,才知道当时发生的事。她只顾着一口气跑到楼下,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这样光着脚,脚下有点凉,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住院部楼下的血迹还没有收拾干净,是暗红色的,好像年长日久般陈旧的红油漆。担架等还在边上,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表情凄惨,好像也会哭出来。

柳葭气喘吁吁地走向担架,只见容谢跪在那里,正抱着一具瘦小的身躯,上面盖着白色的被单,他一动不动。

陈医生看见柳葭,立刻拉住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劝劝容先生,让他先把人放下,这样一直抱着也不是个事。”

她踏前一步,又退了回来,最终咬咬牙,还是走到他身边。她微微低下身,抬手按在容谢的肩头,她很快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你……”说话的声音突然哑了,下面要说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她在之前,还担心你,怕我伤害你。”容谢忽然开了口,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瞳仁很黑,里面的情绪又是如此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却觉得害怕,总觉得眼前的男人很可能会变成一头凶兽。

“可是,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他偏过头,看着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柳葭抬起手,抚摸着他的侧颜:“你不会。”

他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柳葭低声问道:“会不会……把以诺交给陈医生他们更好一些?”

容谢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最后点点头。陈医生松了口气,忙让医护人员把容以诺抢下来,放在担架上。柳葭弯下腰,拥抱住他,没有说话,也觉得这个时候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容谢将脸颊紧紧贴着她的小腹,抓住她的手的力道有些失控,都攥得她手指发疼。她也忍着一声不吭。

周围围过来人群渐渐散了,就剩下他们两个。柳葭摸摸他的头发,低声道:“如果忍不住,就哭出来吧。”

“我哭不出来,”容谢声音沙哑,完全都变了调,“我做不到,没有办法。”

柳葭还想安慰他,忽然看见一个女人窈窕的身影跌跌撞撞从住院部里出来,她看到了柳葭,可是直接忽略了她:“以诺呢?医生刚才说以诺她——”

容谢松开柳葭的手,缓缓直起身,低声道:“妈,是我没有看好她。”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容夫人捂住唇,眼圈立刻红了,“你这样说了,我才放心离开的,为什么还会这样?”她肃冷的目光从容谢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柳葭身上:“是她吗?是她搞得鬼?”

“不关她的事。”容谢平静地开口,“以诺跳下来的时候,她根本不在场。”

“根本不需要她在场,那天只有她们两个,她肯定对以诺说了些什么,然后以诺就一直哭!”容夫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指甲直接掐进肉里,“你说,你那天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连十八周岁生日都没有过,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就不行吗?为什么要伤害以诺?”

柳葭有口难辩,她根本拿不出铁打的证据来,她那天跟以诺说话的时候,便只有她们两个人,她无法证明她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妹妹。可是眼前女人的痛苦,她却可以感觉到,似乎那股情绪满溢出来,影响到了她,她觉得鼻子里酸酸的。

那一刻,不管柳葭曾经有多么仇恨她,也再也恨不起来,她现在只是一个痛失女儿的可怜女人。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解释?难道你心虚到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还是那就是事实,你根本无法解释?”容夫人扑上去,直接扇了她一记耳光。柳葭硬生生地受了,还是没还手:“其实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我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够了,”容谢一把抓住自己母亲的手腕,“你再打她,以诺也活不过来。”

“我不管,我要杀了她,我杀了她!我跟她同归于尽!”她声嘶力竭,几次再想扑过去撕打,却因为被容谢制住而无法如愿,终于,她咽喉中发出嘶哑的声响,身体一软,晕厥过去。

容谢忙托住母亲瘫软的身体,用力掐了几下她的人中,但是他的母亲都没有醒。他一把把人背起来,要送去急诊室。柳葭本想跟他一起去,可才走出两步,便听他说道:“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第五十三章

柳葭站住了,这才感觉到脚底有些疼,不过也是,这样赤着脚跑来跑去,怎么会不疼。她抱着手臂,微微垂下眼,转身往住院楼走去。可才刚走出两步,便有人挡在她身前。她看着地面上的影子,有点迟钝地抬起头来,瞬间又变得警觉:“莫先生。”

莫潇穿着黑色的西装,高高大大地站在她面前,他看着她现在的狼狈模样,眼神又变得很复杂:“容先生想找你谈一谈。”

他说容先生想跟她谈一谈,那根本不是询问,而是陈述的语气。柳葭冷冷道:“我可以说不去吗?”

“恐怕不可以。”莫潇道,“请不要让我难做。”

——

容亦砚坐在加长版商务型轿车的后座,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在她的脚上绕了一圈,问道:“觉得疼吗?”

柳葭咬咬牙:“不怎么疼。”

“呵,年轻人总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可以一手掌控全局,吃过的亏,还是要牢牢记住才好。”容亦砚侧过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来给她看,“你妈妈的病,我可以帮你联系到一个专业医生,他治愈过不少同样症状的病人。”

柳葭看了一眼手机,便觉得全身都堕入冰窟,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正是她妈妈跟莫潇的合影,照片上的莫潇戴着墨镜,面无表情。

“你查到我妈妈住的是哪家医院了?你想要怎么样?”

容亦砚拊掌笑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助你妈妈治病。这条人脉我有,而容谢那小子没有。当然啦,人脉这种东西,是可以慢慢累积的,等到他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也不会太差,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柳葭瞪着他,没说话。

“你别这样看我,”他伸出手去,用手心遮住了她的眼睛,“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明明心里盘算着事,却还是这么干净。”

“我想怎么样,嗯,我其实对你并没有恶意。你只要最后再去做一件事,我就派人送你出去。你不要再惦记着两边都不得罪,你也不想想看,现在我的大嫂已经认定是你害死了她的女儿,你说在容谢心里,是母亲重要,还是你重要?”

“你还是想要赌一赌吗?看看他到底最后会偏帮谁?”

“如果你真的想赌这一次,我也不会勉强,可是,你真的想要这么做?”

柳葭微微眯起眼,轻声道:“不用了,我不想赌。”

她看着容亦砚,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美好的弧度:“我从不赌博,因为我的手气一直不好。”

——

容亦砚离开了,只剩下莫潇陪着她。

柳葭看看他,有点嘲讽:“容先生让你监督我?我的排场还挺大。”

莫潇一把扶住她:“回去穿鞋,你再乱跑,到时候脚底全都是水泡。”

她回到病房,收拾好东西,她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也就几件换洗的衣服罢了。莫潇问护士要来碘酒,蹲下-身来,握住她的脚踝:“做事最忌讳两边靠,你以为可以哪边都不得罪,最后全身而退,实际上,死得最惨的就是在夹缝中生存的人。”